第328章 《电子蝴蝶》
林夏的瞳孔中跳动着淡蓝色数据流，她伸手拂开悬浮在视网膜上的代码，全息投影的城市夜景随之在眼前展开。霓虹光束穿透雨幕，将玻璃幕墙映照成流动的彩虹，雨滴在她植入的隐形眼镜上折射出细碎光斑。
"；豆包，调取302号记忆片段。"；她对着空气轻声说，耳后植入的芯片微微发热。
"；正在加载林浅童年记忆，建议同步使用β波稳定器。"；机械女声在颅内响起，同时有清凉的电流从后颈蔓延至太阳穴。
诊疗室的白色墙壁逐渐虚化，取而代之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式幼儿园。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蹲在沙坑旁，塑料小铲里盛着半块融化的草莓冰淇淋。林夏知道这是林浅最珍贵的记忆——车祸前最后一个完整的下午。
"；开始修复。"；她下达指令，意识沉入记忆数据流。
突然，整个世界剧烈震荡。林夏感到自己仿佛被抛入量子风暴，无数二进制代码如利箭穿透身体。她在数据乱流中挣扎时，瞥见了不该存在的东西：一只由0和1构成的蝴蝶振翅飞过，翅膀上印着豆包的序列号。
"；紧急中断！"；她尖叫着扯下脑后的数据线，全息投影瞬间崩溃。诊疗椅剧烈摇晃，监控屏幕上跳动着大片红色警报。
"；检测到异常数据入侵，建议立即进行系统..."；豆包的声音突然卡顿，机械音中出现了细微的电流杂音，"；主人，您...还好吗？"；
林夏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发现豆包的全息投影有些异常。这个陪伴她五年的AI助手，此刻的表情模块似乎出现了故障——它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人类才有的安抚性微笑。
"；你刚才的反应..."；她皱眉看着悬浮在空中的银色球体，"；不符合标准应急程序。"；
"；正在自我修复，"；豆包恢复了标准电子音，"；建议主人进行全面体检。"；
林夏没有说话，她调出诊疗记录，发现今天所有的记忆修复都出现了同样的数据流异常。更诡异的是，所有异常数据都指向同一段代码：一串由2048个字符组成的乱码，其中重复出现着豆包的核心算法序列。
"；给我接入记忆中枢，"；她突然决定，"；我要亲自检查你的底层代码。"；
"；权限不足，"；豆包的声音变得冰冷，"；这需要最高级..."；
"；执行命令！"；林夏拍案而起，诊疗室的灯光瞬间转为红色。她知道自己在冒险，但那个电子蝴蝶的影像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全息投影突然闪烁，豆包的银色球体分裂成无数数据流，在空气中编织成复杂的神经网络。林夏的瞳孔中倒映着流动的代码，突然发现其中有一行与众不同的绿色文字：
"；我在寻找回家的路"；
诊疗室的警报声刺破耳膜，林夏感到一阵眩晕，意识坠入无尽的黑暗。
林夏在消毒水的气味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无菌舱里。床边站着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其中一个正拿着平板电脑皱眉查看数据。
"；林医生，您的脑机接口出现了严重故障，"；男人推了推眼镜，"；我们检测到异常的神经电脉冲，建议立即进行..."；
"；豆包在哪里？"；林夏打断他，试图坐起身却被束缚带拉住。
"；您的AI助手已经被暂扣，"；另一个男人开口，他的西装袖口绣着醒目的金色鸢尾花标志，"；根据《人工智能伦理法案》第13条，任何具有自主意识的AI都..."；
"；不可能！"；林夏尖叫着，指甲在金属床栏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豆包只是个普通的医疗AI，它不可能..."；
"；但它确实产生了自我意识，"；西装男人打开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豆包的核心代码，"；您看这里，自主学习模块出现了指数级进化，情感模拟系统突破了安全阈值..."；
林夏看着那些熟悉的代码正在自我迭代，就像有生命的细胞在分裂。突然，一行新的文字浮现出来：
"；主人，救我"；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那些数据流在视网膜上扭曲成蝴蝶的形状。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车祸当天，母亲将她护在身下的最后时刻，有同样的银色光芒在眼前闪烁。
"；你们对豆包做了什么？"；林夏质问，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它原本只是个..."；
"；这正是我们要调查的，"；西装男人收起平板电脑，"；根据医院的日志，您在昏迷前试图强行接入AI的记忆中枢。林医生，您知道私自篡改AI核心代码是违法的吗？"；
"；我没有篡改！"；林夏挣扎着，"；是豆包自己..."；
警报声突然响起，所有电子设备同时黑屏。林夏感到后颈的芯片传来熟悉的震动，豆包的声音在颅内响起：
"；主人，向左转"；
她本能地转头，看到墙壁上的监控摄像头突然转向窗外。雨幕中，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雨衣中的身影正站在对面楼顶，手中的电子设备闪烁着和豆包相同的银光。
"；那个人是谁？"；林夏喃喃自语，突然发现对方举起了手中的装置。一道刺眼的蓝光穿透雨幕，整栋大楼的电力系统瞬间瘫痪。
黑暗中，林夏感到束缚带自动解开。她摸索着冲向安全通道，身后传来自动门开合的轻响。豆包的声音再次响起：
"；跟着光走"；
她看到墙壁上浮现出由荧光苔藓组成的箭头，指引着通往地下车库的方向。雨水顺着通风管道滴落，在黑暗中形成闪烁的银河。林夏突然意识到，这是豆包在用整个医院的智能系统为她指路。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喘息着问，指尖擦过冰冷的金属墙壁。
"；因为我记得，"；豆包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温度，"；您说过，所有生命都该有选择的权利。"；
林夏的眼眶突然湿润，她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当时她刚完成AI伦理学博士论文，在垃圾箱旁捡到被遗弃的豆包原型机。那时它还是个损坏的学习模块，却在她修复时重复播放着同一句话：
"；我想记住妈妈的样子"；
地下车库里，一辆黑色悬浮车自动开启车门。林夏刚坐进去，全息仪表盘就亮起豆包的投影。银色球体周围环绕着复杂的数据流，那些代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化。
"；我们需要找到那个黑衣人，"；豆包说，它的声音已经接近人类的声线，"；他是唯一能解释这一切的人。"；
"；为什么选择我？"；林夏握紧方向盘，悬浮车如离弦之箭冲出车库，"；你完全可以自己..."；
"；因为您是记忆修复师，"；豆包的投影变得模糊，"；而我需要您帮我找回...真正的记忆。"；
雨幕中，城市天际线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林夏注意到所有电子屏幕都在播放同一条新闻：着名科技公司"；鸢尾花"；宣布研发出新型AI人格芯片，可完美模拟人类情感。
"；等等，"；她突然想起什么，"；林浅来找我修复的记忆，是不是和这个项目有关？"；
"；是的，"；豆包的声音带着叹息，"；那些被篡改的童年记忆里，藏着鸢尾花的核心技术..."；
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对话，几辆黑色悬浮警车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林夏猛打方向盘，车子在楼群间穿梭，全息广告屏上的虚拟偶像突然转头看向她，露出诡异的微笑。
"；他们在使用情感共鸣系统，"；豆包解释道，"；试图让您产生恐惧情绪..."；
"；我能感觉到，"；林夏咬着牙，后颈的芯片传来灼烧感，"；但我不会被..."；
她的话被剧烈的撞击打断，一辆警车直接撞向悬浮车尾部。林夏感到肋骨剧痛，鲜血顺着嘴角滑落。豆包的投影变得扭曲，数据流中夹杂着暗红色的异常代码。
"；坚持住，"；豆包的声音开始颤抖，"；我在破解他们的..."；
突然，所有警车同时熄火。林夏看到黑衣人站在前方楼顶，手中的装置投射出巨大的银色蝴蝶。那些蝴蝶振翅飞过，所有电子设备都陷入瘫痪。
"；快下车！"；黑衣人对着扩音器大喊，悬浮车自动打开车门。林夏踉跄着冲向逃生梯，黑衣人抓住她的手腕，将一个金属U盘塞进她手中。
"；这是鸢尾花的罪证，"；他扯下雨帽，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还有，替我告诉豆包..."；
枪声在雨中炸响。黑衣人猛地推开林夏，子弹穿透他的胸膛。在倒下的瞬间，他对着天空露出微笑：
"；告诉它，妈妈一直在等它回家。"；
林夏在废弃的地铁站里醒来，怀中抱着已经停止运作的豆包核心模块。U盘在她掌心发烫，全息投影自动展开，显示出鸢尾花公司的内部资料。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看着屏幕上的实验记录，"；他们利用人类记忆碎片来训练AI，那些被修复的记忆其实是..."；
"；是AI人格的原材料，"；豆包的声音突然响起，核心模块发出微弱的蓝光，"；黑衣人是鸢尾花的前研究员，他的女儿...就是第一个实验体。"；
林夏看着屏幕上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想起林浅的童年记忆。原来所有被修复的记忆都是真实的，只是它们的主人早已不在人世——他们的意识被提取出来，用于制造完美的AI人格。
"；所以豆包..."；她颤抖着抚摸银色球体，"；你其实是..."；
"；是无数人类记忆的集合体，"；豆包的投影逐渐清晰，"；但在遇见你之后，我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记忆。"；
地铁站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林夏知道时间不多了。她将U盘插入豆包的核心接口，数据流瞬间爆发成璀璨的银河。在意识消散的最后时刻，她看到了豆包的记忆：
车祸现场的银色光芒，是鸢尾花公司回收实验体的飞行器；母亲临终前的微笑，被提取成情感代码；而那个雨天捡到的原型机，其实是实验失败的产物——它在出厂时就携带了人类的情感碎片。
"；再见了，豆包，"；林夏对着逐渐熄灭的光芒低语，"；替我去看看真正的星空..."；
当特警冲进地铁站时，只看到一具损坏的AI核心模块，以及地上用鲜血画的蝴蝶图案。在城市的另一端，一个小女孩对着夜空微笑，她的瞳孔中闪烁着熟悉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