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微沉，紫宸殿后的竹林里，薄雾渐起。
布莱尼看着自己修订好的等级，喃喃自语：
“不知道这三种序列合不合适。”
“嗯.....大体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接下来先试着推广看看。”
就在他自语之时，一阵窸窸窣窣的竹叶摩擦声，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自竹林的另一头缓缓传来。
布莱尼精神力一扫，眉头一挑：“正好，来的挺是时候。”
不一会儿，竹影微动，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从薄雾中现出。
是莉雅娜。
今天的她没有穿女王的服饰，反而是一身便装，少了几分女王的威仪，却多了几分亲近感。
这倒是让布莱尼不由得想起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
两人视线对上，竟然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有事跟你说。”
两人同时一愣。
空气短暂安静。
然后又几乎在同一时间，再度开口：
“你先说。”
这一次，两人的语气比刚刚略微带了一点小心翼翼，也略带一丝……不知名的默契。
随后二人都笑了起来。
布莱尼打趣道：“哟，不愧是我调教的女王啊，竟然连说话都跟我同步了。”
莉雅娜哼了一声：“哼，你少胡说八道了。”
“那我先说吧。”
“兽王国那边发现你对他们的森林动了手脚了，准备要你过去谢罪呢。”
布莱尼听完莉雅娜的话，脸上的笑意微微一顿，随即眉头一挑，露出一副相当困惑的神情：
“.........啊？”
莉雅娜看着布莱尼的样子，白了他一眼：“你还装？”
“你真当我是傻子啊。”
“你那副困惑的表情怎么回事？”
布莱尼回应道：“我吸收的都是些没有兽人部落存在的森林啊。”
“而且为了可持续性发展，每片森林我都只吸收了百分之二十或三十。而且都只是外围部分，我还只在最外面吸收的。”
“就算那部分森林消失了，我也改造成了草原。”
“我算过了，按照你们这个世界的森林扩张速度，不出几年，那片森林就会重新恢复到原貌了。”
莉雅娜听完他的解释，从怀里抽出了那份兽王国几个部落联合发过来的文件，交到了布莱尼手上：
“那你去和他们解释解释，你的那什么可持续发展的伟大理论吧。”
布莱尼接过那份文件，低头看了两眼，不禁是哈哈大笑起来。
莉雅娜看着布莱尼那副笑到几乎弯腰的模样，也是相当奇怪：
“你不至于吧，虽然我知道那些兽人对你来说没什么威胁，但你也不至于这么高兴吧。”
布莱尼几乎是笑到眼角都快挤出泪来了，他指着文件中的几个地名：“这什么塞格尔密林，卡尔托原始林，有一半的地方我都没去过。”
“有些森林的消失，根本就不是我搞的。”
“他们这是借这手来平账呢。”
莉雅娜喃喃道：“平账？”
“奥.......原来这就叫平账啊。”
“那你明天赶紧去把这件事处理了吧，别到时候发展成全面战争了。”
布莱尼收起文件，点点头：“好。”
说罢，他从一旁的竹桌上把自己的那个小本本递给了莉雅娜。
“这里面写着我这几天设计出来的序列分级，你明天把它推广一下。”
“先在王城内推广，试试看。”
莉雅娜看着布莱尼本子上的序列与分级，越看越惊讶：
“魔法师........灵能者......骑士。”
“你真的是一个相当伟大的人。”
说完，她便猛地上前一步，毫无预兆地一把抱住了布莱尼。
布莱尼也是被她搞的一愣，他拍拍莉雅娜的后背：“怎么了，昨天才过完女王日。”
“你怎么这么饥渴？”
莉雅娜靠在他怀里，并没有理会布莱尼的胡说八道，而是颇为温柔的说道：“今天我去看了你建造的那个科技区。”
“那些新玩意真的很不可思议。”
“你知道吗，那些东西真的让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未来很美好的世界。”
布莱尼听着莉雅娜这番话，嘴角也是不由自主的扬起了一抹弧度：“那当然了，我是谁啊。”
莉雅娜抬起头看着布莱尼那自得的模样，也是忍不住轻笑一声：“你是一个伟大的混蛋。”
布莱尼摇摇头：“我是主宰晨曦与.......”
莉雅娜听到他又要说那个超长的名字，直接离开了他的怀抱，一拳打在他的胸口。
“额......你干嘛打我？”布莱尼感受到这温柔的一拳，有些不解。
莉雅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昨天念了一晚上，我听得耳朵发麻！”
“甚至做梦都是这句话。”
布莱尼点点头：“非常好，看来本创界者的名号，已经深入你的脑海里了。”
“不过你也要继续努力啊，先按我的要求测试一批人，看看他们的能力。”
“一个人可以拥有多种序列，另外，精神药剂的管制，可以适当放开了。”
“你之前不是把一些药剂分给了禁军们吗？这个管制可以放的再开一点。”
莉雅娜说道：“那就是，精神药剂说当成奖励？”
“普及开来吗？”
布莱尼摸了摸下巴：“嗯.....可以这么理解。”
“我们应该建立一种明确的奖励制度，一个能够激励所有人去追求进步、去推动文明发展的奖励制度。”
“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只有得到王的认可，才会发放的奖励制度。”
莉雅娜听后有些不明白：“这有什么区别吗？”
布莱尼回应道：“当然有区别了，而且区别很大。”
“之前那种，是王觉得什么重要，就会赏赐什么。”
“这样的话，局限性非常大，毕竟有很多具有划时代发展的东西，最开始未必会被‘王’所理解。”
“不仅会让人才埋没，更会让文明错失进步的关键契机。”
莉雅娜被布莱尼的这番高谈阔论，说的一愣一愣的，她总感觉布莱尼在拐弯抹角地讽刺她。
但仔细想想，他说的倒是不无道理。
就像今天看到的那个放映机，要不是因为艾瑟拉提出来，说这个东西很好。
死皮赖脸地拉着我去看看。
我才不可能会去了解它的原理。
倘若不是艾瑟拉推荐的，那我对这种奇怪的东西，耐心就会很低。
甚至我可能会在议政殿上听完汇报，觉得它太荒唐，直接一句“封禁”带过，就让这项技术彻底湮灭在王国的档案堆里。
如果这个国家的一切奖励与扶持，都要依靠“王的意志”来发放，那这个国家的未来，也将永远受限于“王的认知”。
可是如果王不掌握了奖励与扶持，那么这个国家真的会向着‘王’想的样子发展吗？
莉雅娜陷入了沉思。
良久，莉雅娜才轻轻开口：
“你说.....如果这个国家的发展方向，不再由‘王’来决定。”
“那.....王还算王吗？”
布莱尼看着莉雅娜疑惑的样子，说道：“如果你认为的王，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人。”
“那这样的王，自然不是王了。”
布莱尼的这番话，并没有让莉雅娜解除困惑，反而是更让她迷茫了。
他接着解释道：“事实上，掌控这个国家所有的人，并不可能。”
莉雅娜喃喃道：“不可能吗？”
布莱尼点点头：“没错，你可以轻易的掌控二十人，但若是一百人呢？”
“是不是有些吃力了。”
莉雅娜赞同道：“是的，但是我可以分五个人，帮我掌控。他们每个人掌控二十人，而我只需要掌控他们五个人就可以了。”
布莱尼听完，笑了笑：“你说得没错，但若是两千人呢？”
“你就需要二十个管理者了吧。”
“当然，你也可以在找人，帮你管理你最初选定的管理者。”
“如果是两万人呢，二十万，两百万呢，两千万呢？”
“按照我说的，每个人掌控二十人，你的管理者都要分6个级别了。”
“若是两千万是民众的话，那么你最初选择的管理者，都可以达到10万了。”
“你觉得你真的可以掌握每一个人吗？”
莉雅娜听到这里，更加不明白了：“所以你是说王国现在的制度有问题吗？”
“不能够让王完全掌控民众。”
布莱尼笑了，他摇摇头：“别说掌控民众了，就连这些直接向你汇报的人，你都不可能完全掌控。”
“你只能制定一个规则，让他们按照规则去行事。但是你不可能完全掌控他们的思想。”
“所以啊，你为什么总想掌控所有人呢？”
莉雅娜愣住了，她不知道布莱尼为什么会这么问，毕竟国王掌控国民，这不是常识吗。
她说道：“王掌控一切，这个社会才可以安稳啊，国家才不会崩塌。”
布莱尼笑笑：“其实王是不可能掌控一切的，这样说，只是为了让民众更服从王命而已。”
“即便你制定了一系列的管理制度，法律规定，但你终究只是限制了他们的行动。”
“而非是思想。”
“你是不能够控制所有人的思想的。”
莉雅娜忽然明白了什么，怪不得他要装作造物主的样子，并且把社会福利与艾林德罗斯联系起来。
当民众觉得，王没有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就会向艾林德罗斯祈福。
慢慢地，他就可以塑造一个信仰。
让信仰来左右民众的思想。
妙啊，简直太妙了。
王只是表面上的执政者，这个国家真正的掌权者，是艾林德罗斯背后的他。
布莱尼看着莉雅娜的渐渐发亮的眼睛，知道她又在想什么。
他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信仰可以控制思想，但也并不能完全控制。”
“我只是想让信仰来给人们心中植入一个善的种子。”
“人的欲望，冲动，这些是无法控制的，谁也控制不了。”
莉雅娜听后歪着脑袋：“哈？”
“难道你不是想通过信仰来掌控他们？”
布莱尼摇摇头：“当然不是，如果艾林德罗斯说，每个人不睡觉的时候，都应该在劳动。”
莉雅娜：“？？？”
布莱尼语气无比认真地继续道：“你觉得会有很多人这样做吗？”
莉雅娜想了想：“有，肯定会有，但是应该不是很多吧。”
布莱尼点点头：“因为这违背了人性啊。”
“人性，就是贪婪，懒惰，欲望。”
“当然也会有善良和同情。”
“信仰所做的事情，是放大，人们心中的善良。”
“并不是去除人的欲望。”
“而人们心中的欲望，需要去引导，让这些欲望转化为对这个世界更有用的东西。”
莉雅娜这下是彻底明白了：“所以你所说的那个奖励制度，就是把人们心中的欲望，引导向推动这个文明进步的方向？”
“人们想发财，想求名，想变强，那就让他们去达到这个奖励。”
“同时用信仰来加强人们心中的善良，让人们创新的方向都在往善良上靠？”
“这个奖励制度，还不能被某个人的意志所左右。”
布莱尼看着莉雅娜，甚是欣慰：“不错不错。”
莉雅娜问道：“这样的话确实不错，可你的信仰也不能让所有人都向善吧。”
布莱尼点点头：“没错，信仰只是放大，人们心中的善良，但有些人的人性中，就没有善良。”
“没有善良的人，更不要提放大善良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你出马了。”
“你是王，是执政者，你要做的就是限制恶。”
“你要制定法律，建立监狱，不让恶的风气蔓延。”
莉雅娜深吸了一口气，回味着布莱尼说的话：“王是来限制恶的。”
随后她重重地点头：\"放心吧，本女王一定完成任务。”
布莱尼看着莉雅娜乖巧的样子，也是相当满意：“不错不错。”
“为了纪念你开窍了，那么这个奖的名字就叫做‘莉雅娜奖’吧。”
莉雅娜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即脸颊飞快地泛起一抹红晕：“哈？这....不好吧？”
布莱尼喃喃道：“这么羞耻吗？那行吧，我换个名字，就叫‘艾薇儿奖’。”
莉雅娜连忙说道：“不行，不能换！你都说了叫莉雅娜奖！”
“艾薇儿她还没开窍，不能给她。”
布莱尼挑了挑眉：“啧啧啧啧，我就说吧，人性啊...”
莉雅娜不服气地回应道：“你说的嘛，即便是造物主，也不能让人做违背人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