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呢,还黢黑呢,外面还淅沥淅沥下着雨呢,有人来敲俺家的门了。来人敲着门还喊上了,家军,家军,村长,快起来吧?快起来吧,还没睡醒啊,于江媳妇死了,于江媳妇死了。晓琳被喊声吓醒了,醒了,就赶快喊我,哥,来人了,哥,来人了。谁死了?于江是谁呀,媳妇死了。晓琳喊我,喊我不醒,就扒拉我。我听到谁死了,吓的一激灵,忽地坐起来,问道:‘谁死了?’
“你听,屋外,是谁喊呢,我也听不清啊。”
“家军,村长,起来吧,于江媳妇死了。这天还下雨呢?”
“啊,是老张叔吗?老张叔来了,快开门去。晓琳。外面又下雨了?”
“我开门去,我得先点灯啊,我点着灯,我去开门去,哥,你要不醒来,我都不敢去开门。”晓琳说着下了地,去点灯,去开门。
“于江媳妇死了?于江媳妇怎么死了。”我穿着衣裳,嘴里说着。
晓琳去开门,老张叔进屋来,穿着蓑衣,头 戴着破草帽子。一进屋,蓑衣上还往下淌水呢。“老张叔,外面下雨大呀?”晓琳问,老张叔说,下挺大,他妈拉个巴子的,还赶上这么个天,于江媳妇死了。
“张叔啊,快进屋,于江媳妇死了?是真的吗?”
“真的,这还有假呀?于江媳妇死尸都从抚远拉回来了。”
“老张叔进屋,我喊着。老张叔进屋了。我穿上衣裳,“咱俩去看看去,看看到底是咋回事。”我喊着张叔,张叔说怎么死了呢?我急三忙四地穿好衣裳了。我说张叔,外面还下着呢?张叔说,可不是咋的,这小于子媳妇死还赶上这么一个天。
“这么一个天,咱也得去啊。走吧,张叔,你穿蓑衣了,那我也得上西屋,拿个蓑衣啊。”
“拿吧,外面还下挺大呢。有个蓑衣,好赖披着点,披上能少湿点衣裳。”
“披上,张叔说披上我就披上。我也不会编蓑衣啊,我就这么,编着,再用麻绳子从里面绑着点,凑活着,弄了一个。俺爹会编,会不行啊。现在还没来到呢。走吧,张叔。”我说,走,张叔说,刚才,小李子跑我家告诉我,我就赶快来找你,我心思,你可能还不知道呢。我得叫着你呀,你是村长,咱俩去,这去是代表村里呀。咱到哪看看,咱得帮着小于子安排安排呀。
我和张叔说着,就来到了于家,还没走进院子呢,就听到于江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媳妇啊,你咋这么狠呀,孩子才八个月呀,你就扔下孩子不管了,你走了。”
我和张叔到了,屋里挤满人。一个悲壮 场面展现在眼前,于江在地上跪着,手不停地捶着地,嚎啕地哭着,喊着。他的小孩,邻居大娘抱着,八个月的小孩不懂的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呀,嘴里只啊啊啊的喊着。我们进了屋,有人喊着,领导来了,赶快看看这事咋办吧?这小于子,这媳妇说没就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于江媳妇,是昨天还是前天,我走这,路过这,我看于子媳妇,还在这园子里刨地,烧树疙瘩呢。这是什么原因呀,是两口子吵架了,还是得什么病了呀?死者在哪呢?来,于子,你起来,说说是怎么回事,你说说,”我说着来拽于江。我拽于江,几个人都帮着我来拽于江,我拽着于江,我和老张叔,让于江坐在炕沿上。我说,你赶快说,你媳妇死是怎么回事,你说了,我和张叔,好帮着你安排这事啊。
“怎么回事?村长,你不看到了吗,那是前天,上午还在我家这后面这当院子里刨园子呢,都刨到下午什么时候了,她说太热了,想去小溪下面那泡子里洗个澡去,我说你去吧。我媳妇她说,洗个澡,在那再洗洗衣裳。她去了,我在家看孩子。他洗完回来也很正常。晚上吃完饭,一会就睡了。可谁知道,睡了一会,就来病了,一开始说肚子疼。疼,我说我给你找个去痛片。可我找没到。没找到,那是一会不如一会,就疼的受不了了。这我一看呀就得马上套马车拉着上曙光医院看去了,用马车也顾不得给你们说了。我就套车,拉着她去了,我们到那医院了,医院里有人值班,大夫给看了一下,说是痢疾。大夫说着就给我媳妇打了一针,可没管用。那朱大夫说,这可能是中毒性痢疾。说曙光医院看不了。叫我们往抚远医院转院。我就赶快赶着马车往抚远医院转院。就这,我赶着马车,一路颠簸,马车还没走到农经公社呢,我媳妇就没气了。”
“哎呀,这是治疗耽搁了。”张叔说道。
“耽搁了。”
“耽搁了,这曙光卫生院,刚成立,啥病也看不成。”
“看不成,以前,就一个大夫,现在还多了一个,有两个了。“
“两个三个,都是”头疼脑热你给你看看,拿点去痛片,脚疼给抹点二百二。其余的病啥也看不了。”
大家议论着。我听了,心如刀绞。觉得无奈。“哎,我给大家说呀,大家,先别说了,以后啊,咱们要注意卫生啊,这儿,在这得这病,这是夏天,还是三伏天,可能和喝水,吃什么有关系啊。”我说道。张叔说,对,村长说的对,咱们都吸取教训吧,咱们一个要时时注意卫生,另外,出门干啥的,上富锦,上佳木斯,还是上哪去,想法多买点常用药带回来。等着遇到临时哪不舒服了,好吃点。
“行了,张叔,来。”我一喊张叔,一摆手,我们从屋里出来了。出来到房山头。我说,病因咱搞清了,于江哭着,他自己也无心安排呀。咱村里得给想法安排呀。对这事我是一点不懂啊,我这么点岁数,也没经历过呀。张叔,你岁数大,经历的多,看咋办。他这媳妇死了,现在搞哪呢?今个这是下雨天,天气还凉一些。要是搞咱们种菜那两天,一会死者就有味了。
“安排,行,他家也是富锦的,我去问他,他家,还有他媳妇的娘家,还来人吗?他家要是来人,他说叫他家的人来安排,咱就不用管了。要是说他富锦不来人了,或者说,就是来人,也只是到这看看,他叫咱帮着安排,那咱就得想法子安排呗。”
“好,那咱俩进屋,去问吧。”我和张叔说着就来问于江。于江说,他叫小李子去曙光给他爹拍电报去了,估计他爹,在富锦接到电报能来。能来也不一定跟趟了,从富锦往这坐车坐船都不方便呀?还是村里给安排着做个棺材吧。我说,好于哥,安排,这山上都是杨木,我一会就找两个人,上山找干杨木吧。走吧。张叔。
我和张叔说着走出来。商量着找人,找人,上山,找干杨木去。
雨还在下着。找人不好找啊,老张叔说,咱和老高,家昌 ,咱们几个去吧。我想想,我说高叔,咱俩得留一个人在家,你在家,帮着于江出来家的事吧。我找家昌哥,我再找一两个人去吧。
我冒着雨先来找家昌哥。家昌哥听我说要上山找干杨木给于江媳妇做棺材,说,呀,不行,这是下雨天,我本来就腰疼,这下着雨,还得揦木头抬木头。不行不行。我可不信。家昌哥不答应。家昌不答应,我又去找小李子,小付,都不在家。我想去找老高,想想,老高媳妇不能让去,老高媳妇,整天妖叨的,这给死人整料板,她指定不能同意。我扛着快码子大锯,站在道上,正为找人发愁呢,陈家老姑娘走过来,我们是老表亲。她还没我岁数大呢,但她辈分大,我得管她叫姑。平时我都叫她老姑。她看到我站在雨中,问我,家军,你站这干啥。“啊,我想上山,找几骨碌干木头去,给于江媳妇破料板。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呢。
“你没找家昌吗?”“找家昌?嘿,他有事呢。”老姑一听,明白了,说,走我和你去。不就上山找干木头吗?
雨还在下,我和老姑上山了。山路又湿又滑,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到了山上,我和老姑,开始四处寻找干杨木。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了一棵大干杨树,又粗又高又直溜。我俩商量着先把大树揦倒了,再两米一节、两米一节。截了几骨碌,算算够了。算着够了,我和老姑俩就外抬。我们正抬着呢,小李子来了,来了就跟着抬。
等我们把杨木拖下山了,天也晌午了。老张叔迎上来,说于江他爹还没到,不过村里已经帮着把他家里的事安排得差不多了。老张叔说,这些木头够了。问我就你们三个去了。我笑一笑。小李子说,就这我还来晚了呢。
我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说着我们就给木头骨碌都扒了皮,扒了皮,戳起来,让太阳晒着。老张叔说,这干木头,扒了皮,晒晒,估计下午,破木头,就能挂上线。
等着下午了,我们三个开始破板子了。大杨木,很粗,我用墨斗子挂上线,就开始用二人抬,破起板子来。破板子,我们三个换班揦。一个木头骨碌,我们都破四锯,弄成五块板子。
我们忙了一下午,都没敢歇着。大家虽然都累得够呛,但想到一起来建点,于江媳妇都死了。大家就不觉得累了。晚上了,于江他爹到了,老头是骑自行车来的。老头说接到电报,就带两个苞米面大饼子,骑上自行车上路了。大家一算,这老于头,不到一天一宿,骑自行车六百多里呀。老于头到了,为儿媳妇去世,痛哭一场。老于头说,没想到,我儿媳妇,跟着我儿子来建店,才二十三岁呀,就死这呀。
老于头来了,我和老张叔,老高,家昌,代表村里,来见一下 。征求他的意见,商定出葬时间,老于头一算到明天就四天了。说越早越好吧。我说就明天早上吧。老张叔说,棺椁还没做呢,小田,田木匠,说刚结婚,岁数小,没做过,不敢做。家昌哥说,他上腰九七了,有个木匠,说求人家,人家说没做过棺材。不懂得尺码。老于头说,什么尺码?人都死了,还哪有那么多的说道啊。我一看,这老于头都急眼了。
“于叔,我做,我是村长,找不着木匠,我做。于叔你歇着,你日夜前程,骑自行车,干五六百里地了。”
晚上了,在道上,我叫老姑给我端柴油灯,我叫小李子给我打蚊烟,做帮手,开始做棺材了。先做底,后做帮,再做两头,做啥,我都用小穿带,穿完带,组合。组合,我并不懂的斜度是多少,只是大约。组合,我口头上说不害怕,心里也瘆哒哒的。但我不能说呀,因为我老姑,和小李子,比我还小呢。我要说害怕,那他俩不就更害怕了吗?我们给组合着,老姑还说呢,够不够长了,于江媳妇个大呀。我说够长,咱截木头骨碌 按照两米截的。
我们给组合好了,天也快亮了,老张叔来看了,我叫他看看怎么样,像不像棺材样?老张叔说,前高后低像,怎么我觉得人家那棺材做好了,那棺材天,看前面都老厚 了似的。我说那好办,找个小原木,有椽子那么粗就行,截一骨碌,用斧子片片,木头骨碌,前面还正好是慢圆形。我说着,就找了那么一根小木头,砍吧砍吧,用大钉子给钉上了。
钉完了,我叫大家看还缺啥?老姑说,家军,我记得人家那棺材都是紫色的,我说那是用油漆刷的。咱整不了。咱村里没钱,再说了,去曙光那买,也来不及了。一会,五六点钟就要出殡了。
一会,老高来了问还有啥话,我说还有两个活,一个上腰九七找侯二哥求援,给侯二哥说,叫他把他村的拖拉机起着,就说咱村外拉一趟木材。还有一个是给这个棺材里弄几张纸铺里面。我们正说着呢,家昌哥也来了。我一看他俩来了,我说你们俩商量着把这两个活干了吧。我们三个这一宿冻完了。我们回家暖和暖和。
你们把拖拉机找来就出殡。出殡时要求全村每家都得派代表参加,开一个追悼会,送行。家昌哥和老高领了任务便去忙活了。我和老姑、小李子回了家,简单吃了点热乎饭,身子渐渐暖和起来。
没多久,家昌哥来报,侯二哥的拖拉机已经发动,正往这边赶来。老高也把棺材里铺上了纸。天刚蒙蒙亮,村里各家代表都陆续到了于江家。
于江媳妇的遗体被抬进棺材,老于头抚着棺木,老泪纵横。我站出来喊道:于江之妻,来建边疆;天天劳作,从不叫苦。不幸染病,救治无效。今日她去,大家哀悼,这是于家的损失,更 我们新村的损失,我们要铭记我们有这么一个好姐妹,为了我们新村的建设,倒下了,我们要铭记她的付出,铭记她为新村做出的贡献,让我们为她送行,三鞠躬。大家神情肃穆。
拖拉机到了,棺材被抬上拖拉机。于江抱着孩子,和老于头跟在拖拉机旁,全村人跟在后面,一起为于江媳妇送行。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露出一抹淡淡的曙光,洒在众人身上,送葬的队伍缓缓朝着墓地走去,在这片新建的村落里,这场丧事像是一个沉重的印记,也让大家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