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甄真蜷缩在沙发上。
她颤抖的手,接过大豆递过来的温水。
杯中水摇晃着,似她的心。
甄真一口一口温水喝下,身体渐渐暖和......
时间过去许久,她整个人的情绪才缓过来。
大豆借口去收拾阳光房,打算一探究竟。
她捡起甄真丢在地上的剧本。
仅仅只是翻阅了两页,大豆的瞳孔紧缩,心脏骤然加快,咚咚咚地敲击着胸壁。
这哪里是剧本,简直就是甄真姐的童年经历写照。
让甄真姐演一个从小被家里人漠视、被爸爸朋友猥亵的角色蜕变。
这不是工作,这是要甄真姐的命啊。
难怪甄真姐的反应会那么大。
弄明白一切的大豆回到客厅,一脸气愤的她,为甄真打抱不平。
“幸子编剧肯定是知道些姐的事情,才会写这样的剧本,还说什么量身定制,我看她根本就是存心伤害我们。”
剧本上的文字深深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甄真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剧本的事情。
听到大豆的话,她裹紧身上的毛线毯子。
毯子是花兰送给她的新年礼物,仿佛小花花就陪在她的身边。
她被猥亵的事情,只有大豆、强哥和小老板知道。
且从以往和幸子姐接触来看,社恐、独来独往的幸子姐,不像是会打探他人隐私、做出伤害他人之事的人。
“应该不是。”
“那她为什么非要姐你来演女主,还是唯一的主角?”
大豆想起剧本上的人物介绍和台词,手臂皮肤顿时布满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是光看台词,都会让人生理不适的程度。
大豆认为,没有经历过的人,不管她收集多少资料,采访多少人,都写不出那么让人脚底生寒的剧情和台词。
甄真被大豆的话问住,“我也不知道。”
“不行,姐,这剧本咱不能姐,我这就给强哥打电话。”
甄真突然好奇,幸子创作这个剧本的初衷是什么?
“等等,先别告诉强哥。”她开口阻止大豆,“我可以不演,但是我要知道幸子姐的想法,你和幸子姐联系一下,约个时间见面。”
如果不了解清楚,她总感觉心难安。
“姐~”大豆担心甄真受伤害,还想再劝两句。
“我已经恢复过来了,别担心,去打电话联系幸子。”
大豆不愿意,但也不得不听话照做,“好。”
即使非常生气,电话接通的时候,大豆还是客客气气地说话。
“幸子老师好,我是甄真的助理大豆。”
“你好,甄真看过剧本了吗?我一直在等你们的消息。”
对方的声音温温柔柔,大豆听不出话里是否有其他意思,只得实话实说。
“剧本看过了,甄真姐想和你见一面,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咱们尽快约个时间?”
“现在就方便,我去找你们吧。”
大豆眼眸一沉,心中冷笑。
这么急切地要见甄真姐,没有问题才怪呢?
“甄真脚受伤了,不方便出门,还请幸子老师来家里呢。”
大豆话语间净是客套话,可她语气里却没有半点对编剧的尊敬。
“你给我发个定位,我现在就出门。”
“好的。”
大豆挂断电话,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是幸子敢伤害甄真姐。
她就花钱买幸子的黑料,让幸子声名狼藉,以后再也当不了编剧。
谁都别想好过。
“姐,她现在就出发来家里。”
甄真点头,“既然有客人要来,你准备准备,礼节上不能怠慢了人家。”
大豆不放心甄真,“姐,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幸子来得很快,她坐在甄真的对面,神色凝重。
看见甄真脚踝处缠绕的纱布,她也没有心思关心对方的伤情。
甄真一时看不出幸子的心思,两人就那么干坐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僵持的气氛,直到大豆端着沏好的红茶过来,才被打破。
“幸子老师,甄真姐,你们聊,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甄真抬手,热情邀请,“幸子姐,请。”
幸子轻轻抿一口,心思并不在喝茶上。
她搓搓手,下了好大的决心一般。
“甄真,剧本你感觉如何?”
“我想见幸子姐,就是想知道,你创作的灵感是什么?”
甄真小心地试探着。
一方面她有所顾忌,担心对方真如大豆所言,想旁敲侧击,从她这里得到点什么。
另一方面,她又担心直觉是正确的,她不想和编剧闹得不愉快。
“那不是我的创作。”
甄真眼眸一沉。
“这个剧本的原型......是我。”
幸子说完,如珍珠般大的泪水,倏地滑过脸颊。
甄真的心骤然紧缩。
她抽出纸巾,递给幸子。
甄真想抱一抱幸子,奈何脚不方便,她没办法移动。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幸子好似找到情绪的宣泄口,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低低的呜咽声,变成了嚎啕大哭。
躲在暗处的大豆,将幸子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震惊之余,她紧紧捂住嘴巴。
别人不好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听到了,也要烂在肚子里,以免惹祸上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正午阳光洒入客厅。
许是阳光正暖,许是甄真的等待,使得幸子再次鼓起勇气开口。
“这个剧本,我陆陆续续创作,前后有五年多的时间。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演员出演,直到你的出现。你明明是笑着的,但我总能感觉到你笑容背后的孤独、清冷、无助,你明明是个成年人,可看你的时候,总感觉你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暗处的大豆,越听,越觉得后背凉凉的。
幸子老师不愧是搞文字创作的,几句话就让她有看恐怖片的感觉。
“剧本拍摄的难度不大,但对演员的演技、心理素质要求极高,如果你拒绝,我理解。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接下这个剧本,我不想它烂掉。”
也不想我自己烂掉,幸子腹语。
五年的创作,她哭湿多少笔记本,只有她自己知道。
原本以为,剧本打印出来之后,她再也不会哭了。
但刚才看到甄真的时候,那些屈辱、害怕、无助瞬间涌上心头。
甄真没有说她接还是不接,“我还想知道,幸子姐为什么要以你自己为原型,创作这一剧本呢?”
“我出生在农村,即使过去二十多年,猥亵行为从未停止,甚至因为留守儿童的增加,被猥亵的人,越来越多。家长的态度,让越来越多的女孩子没有办法正常的生活。而坏人,却越来越大胆。我想通过影片告诉大家,错的不是我们,我们应该勇敢地保护自己。女孩子更不能因为一句说出去丢脸,而被困一辈子。我们应该灿烂、热烈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