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谈一直持续到中午，景元还留临渊吃了个午饭。
趁这个时间，他在天舶司与鸣火商会也收集了不少有关于停云的忆质，应该够用了。
很快，出了景元的神策府没多久，一则信息从玉兆中弹出。
【晴霓：我刚才又和妈妈谈了一下，虽然暂时还没得出什么结果，但我想我已经比之前更能体会到她的想法了】
临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等到了傍晚，母女二人回来后，晴霓向临渊说道：
“妈妈同意我放弃天舶司的工作了。”
临渊紧接着问道：“哦？那你的飞行士梦想呢？”
“我不希望你踏上我们上一代的老路，可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那我也不应阻拦。”驭空叹气道。
她最终还是做出了退让。
哪怕她们二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在三十年的岁月中，也早已成为真正的母女。
友人的遗嘱与孩子的梦想相违背。
她之前不知道要如何抉择，于是只好遵从遗嘱。
因为她也深知那片天空是何等的血腥。
寰宇中两个最大的丰饶势力曾经为此决一死战，甚至惊动神明，降下那道璀璨而绝望的光矢。
她想自己一定是得了战后创伤，以至于自己再也没有亲自驾驶星槎。
她已经因为星槎失去了两个好朋友，不愿意看见故人之女踏上同样的道路。
但是现在，面对孩子的苦苦哀求，她犹豫了。
“妈妈，请把选择权交还给我吧。”
“做一个好妈妈真的很难啊。”驭空在心里不知道第多少次重复这句话。
晴霓也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
她本想着一意孤行成为飞行士，但临渊的话却给了她一个新的想法。
“你可以不用那么着急做出决定，长生种好就好在有足够的岁月纠错。
晴霓，在你做出最终的决定之前，不妨再用一点时间想想。”
临渊告诉她，成为最好的飞行士，就离不开曜青的那所中央军事大学。
那是联盟最好的学校，也是临渊曾就读的学校。
如果能去那所大学的斗舰学院，那就算是半边脚踏入了优秀斗舰飞行士的行列。
同样的，进入了舰队指挥学院，也是半边脚踏入了高级指挥官的行列。
在学生七年通用学习结束后，他们才会分学院，专攻某一个领域。
在这七年间，晴霓将由足够的时间思考自己应该如何抉择。
驭空最后开口了。
“不错的提议，七年的时间……我想应该足够让冲动的你冷静下来，好好做出选择了。
妈妈希望你在七年后做出的决定，要足够冷静与理性。
只要你自己觉得合适，无论是进入舰队，还是坐上斗舰，我都不再阻拦。”
在这一刻，她望向窗外，此时正是晚高峰，无数的星槎在天空中飞过。
她想起了第三次丰饶民战争，想起了采翼最后的遗言，以及自己成年那天坐上星槎，连闯12个红灯被带到景元将军的面前。
那一切，都已经好远好远了啊。
母女二人的商谈结果出来了。
晴霓将暂时放弃做出决定，转而去仙舟曜青的中央军事大学学习。
她会在数个月后进行入学考试，并带着两封推荐信与自己的斗舰考试成绩前去曜青。
“考试的时候，他们说我可真有天赋，就像是当年的您一样厉害。”晴霓终于光明正大地坐上了星槎，向驭空邀请道，“妈妈，你要与我一起飞行吗？”
驭空看着眼前的星槎，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说道：“不了，你一个人飞吧。”
“为什么呢？我的驾驶技术很好的。”晴霓怕母亲嫌弃自己的驾驶技术不行。
毕竟在罗浮仙舟，敢说星槎驾驶技术能够超过星火之狐的，不超过五个。
那自己的确是小巫见大巫了。
驭空在退役后的确不会亲自驾驶星槎。
因此她特地买了无人驾驶版本的星槎用于出行。
虽然仍然保留人工驾驶的能力，但她不会亲自上手，更不允许晴霓去碰。
哪怕是在星槎海多呆一秒钟也不行。
今天的确是晴霓第一次驾驶家里的星槎，起码是驭空首次允许。
“因为……”驭空露出释怀的笑容，“因为我已经触摸过天空，不再需要飞行了。”
是啊，她已经不再需要飞行了。
新世纪的星槎不需要旧时代的飞行士。
她已经知足了。
临渊和晴霓一样，都感到有点失望。
他还以为，驭空最终会答应晴霓的邀请。
“那你呢，临渊叔叔，你要不要来坐一下我的星槎？”晴霓转而向临渊发出邀请。
临渊脸色微变，但鉴于自己是长辈不好丢脸，还是说道：
“不了不了，你们年轻人飞就好了。我年纪大了，经不起狐人的星槎伺候。”
至于为什么不敢上狐人的星槎？
这个问题，晴霓你还是去问你老妈吧。
晴霓最终还是启动了发动机，一溜烟地向其他洞天飞去。
“孩子长大啦，我也管不了了。就是不知道我死后，采翼会不会骂我？”驭空摇摇头。
临渊安慰她说道：“不会的，采翼姐姐是通情达理的人。她会理解你与晴霓的。”
驭空感慨道：“我希望如此，真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入伍，也能顺顺利利地退役。
我还想看见她能结婚生子呢，好好地过着这之后的人生。”
“会有那样一天的。而且总有一天，新生代们将会接过这份责任，继续前人未竟的事业。”
“只要她不做出自己会后悔的决定就行了。”驭空最终这样说道。
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哪怕今天自己可以阻拦晴霓的飞行士梦想，那明天呢，后天呢，自己死了之后呢？
自己不可能永远操心与控制晴霓的人生。
剩下的路，只能由孩子们自己去走了。
晴霓走后，驭空望着天舶司的楼房说道：“临渊，我一直在想一个事情。”
“怎么了，驭空姐姐？”临渊坐下询问。
驭空落寞地看着自己与采翼的照片：“那场战争，让我开始怀疑，假如星神的伟力能够毁灭一切，用数十万条人命去阻拦丰饶民大军前进的我们，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这些凡人竭尽全力，牺牲无数的战果，也不及神明随手一击。
这样的事情，我真的很难接受。”
那场炼狱般的战争最终是靠着星神的攻击结束的。
驭空觉得帝弓司命压根就不需要他们这些凡人。
他们为之悲恸的付出，在星神面前也是不值一提。
这种强烈的荒诞感让驭空感觉到人的渺小。
她的心，死了。
“临渊，我真的老了，开始怀疑过往的一切。
不要看我现在依然和五十岁那年一样反应敏捷，在长乐天的舞台可以跳上几个时辰的热舞也不会累，甚至开星槎在敌机群中完成那些超高机动，也没有问题。
我曾经以此为乐。
但我不会再那样做了，因为它们不会让我感到快乐，也不再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感到乐趣。
生命的种种意义与乐趣，将会被漫长的生命彻底磨平。
我们无需抓紧时间完成自己的生命意义，因为时间对我们来说很不值钱。
这就是我，还有仙舟原住民面临的丰饶诅咒：永恒的衰老。”
临渊看见她的腰弯了下去，仿佛老了上百岁：
“我能理解你，驭空姐姐。
丰饶带来的漫长生命，在前半段或许能享受到快乐；在后半段，生命的质量越来越低，甚至觉得自己不如死了。
不过，关于帝弓司命的那件事情……我想你也不必如此悲观，因为神迹也是需要人来引动的。
神离我们太远，我也不会把生命的意义寄托在星神身上。
让我们自己，我们的热爱的亲朋好友过得更好，才是我们活着的意义。”
“我会思考你说的这番话的。”驭空向他挥挥手，离开了。
罗浮天舶司的家庭危机解决了，临渊也满意地带着装有停云记忆的忆质泡泡返回黑塔空间站。
孩子的教育与就业什么的，对他来说还是太远了。
还是先把天舶司的继承人救活，再说别的吧。
（多写七百字给各位考生助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