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山谷中,周舒雨离开了。
外面依旧下着浠沥沥的雨,周舒雨虽然在梦境中过了几百年,但现实中,却只是一瞬间的时。
周海静静地站在屋檐下,耳边还回荡着周舒雨离开前说的话。
“天帝,舒雨记得!”
“舒雨懂了!”
“舒雨知道该怎么做!”
这是周舒雨的原话,她记得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也懂了周海的良苦用心,更知道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从今天起,她将不再是周海的女儿,她只是雨泽之神,与周海有着一脉相承关系的雨泽之神。
她与周海的因果,也将在这一夜彻底斩断。
对于曾经多出来的一个女儿,周海的情绪是很复杂的。
如今说没就没了,周海又不免有些沉默。总感觉人生就像是一场游戏,分分合合,得失不定。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呵呵……舍不得吗?”
温柔的笑声传来,辰流水走到周海身旁,柔声笑道。
“是有点舍不得!”
“虽然这丫头越来越不可理喻,但终是人之常情!”
“人嘛,总是自私的,更何况她有着魔的特性!”
“如今魔性已除,以后这世间不再有周舒雨,只有雨泽之神了!”
周海摇头,梦境是他主导的,倒不是为了针对周舒雨,只是想让周舒雨看清楚现实。
欲望这东西是无比强大的,只要开始了,就注定无穷无尽。
或许一开始想要的会很少,但只要开始,想要的就会越来越多,直到最后彻底疯魔。
显然,周舒雨看懂了,她终于摒弃了一切欲望,放下了一切,也放弃了成魔的可能。
但这份清醒,却注定她以后将会彻底无情,不免令人有些感叹。
“你说,这丫头会先去找她母亲吗?”
突然,辰流水话锋一转,笑着道。
“会,她一定会!”
“有些执念可以放下,但总要有一个结局!”
“从此以后,这世间,大概再无魏舒了!”
周海点头,他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事实上,此时的周舒雨也在快速赶往大千宇宙。
在离开太虚世界后,他便进入了太初虚无界,当他来到大千宇宙外后,没有丝毫迟疑,便扎入了进去。
不过在她走到须弥界的瞬间,却迟疑了。
最终,她神色坚定,走进了须弥界中。
须弥界,须弥天宫内,此时的魏舒就宛若一块望夫石一样,日复一日的坐在世界树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她连自己是不是在等待都不清楚。
复活的魏舒,没有完整的灵智,也没有舒雨自己的记忆。
面对到来的周舒雨,她就好像没有看见一样,依旧呆呆的坐在世界树下。
“娘……我来了!”
周舒雨走到魏舒跟前,低声叫唤,却没能还来任何的回应。
这就是周舒雨一直以来不甘的原因。
她从小无父无母,后来遇见了父亲的本尊,却没有得到寻常人家,孩子依赖父亲的感觉。
后来得知父亲能复活所有人,她就想要自己的母亲。
可是母亲复活了,却根本不认识她,甚至从来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她虽以万年,但一直以来都是孩子心性,她也渴望爱啊!
她想的也只是有个完整的母亲罢了。
可惜,现实中,她永远得不到。反而是那梦境中,她得到了母亲的认可,也得到了母亲的呵护。
虽然一切都以悲剧收场,但对周舒雨而言,终究是拥有过了。
此时看着痴傻呆愣的母亲,周舒雨心中的诸般渴求彻底消失,再也没有任何波动,有的只是一闪而逝的幸福。
是的,她从来没有过母亲,但该体验的,梦中也体验过了,足够了。
反倒是母亲,她又得到了什么?
迄今为止,她虽然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却根本认不出来。
她到死,都没见过自己的女儿一眼。
或许真正苦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母亲吧!
“娘,您别责怪父亲!”
“父亲说得没错,有些事是不可强求的。求得越多,越不自在!”
“你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是女儿的一厢情愿,终究害您多遭了这么多年的罪!”
“如今女儿明白了,希望你也能明白!”
周舒雨来到魏舒身后,手中出现一把梳子,轻轻给魏舒梳头。
她下手很轻,每一下都仿佛害怕弄疼了母亲。
许久后,她给魏舒整理了一个工整而好看的发型,又来到魏舒身前,为魏舒上妆。
最后,她亲自给魏舒换上一身衣裳。
自始至终,魏舒都仿佛一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呆立当场。
“娘,好看吗?”
看着母亲身着一袭碧色宫装,绝美艳丽的模样,周舒雨拿出一面镜子放在魏舒面前。
似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魏舒终于有所反应,她竟轻轻抬手,摸了摸镜子中的人。
但也仅此而已。
很快,她又看向了远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娘……父亲送了我一个梦,了结了一切!”
“女儿给不了你什么,也送你一个梦好吗?”
周舒雨收起镜子,说话间,她上前轻轻抱住母亲,眼中带着深深的依念。
但最后,她还是松开了母亲,玉手轻轻点在了母亲的额头上。
刹那间,魏舒浑身一颤,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随后,她的身体逐渐消散,化作一缕气飘在天地间。
周舒雨抬手,将这一缕气收在掌中。
她盘膝而坐,掐诀间,天地间一股秘力涌来,玄妙非凡。
最后,这股秘力凝聚成一本书,漂浮在她身前。
周舒雨手掌微动,一支笔出现,以母亲的本源化作笔墨,在书册上静静地书写着。
在她书写的同时,一个恢宏而壮观的梦境在书中浮现。
魏舒的本源在书中缓缓凝聚,出现在了一个巨大的世界中。
而随着周舒雨不断书写,这个世界也逐渐完美,里面出现了一切与魏舒有关的人,包括周舒雨自己,也包括她那早已死去的父亲,周海的盗运分身。
活着的魏舒,有周海的阻挡,周舒雨什么也做不了,根本无法帮她恢复记忆。
可此时,魏舒已经彻底死去,她的一切,都将由周舒雨亲自书写。
书中,周舒雨给了魏舒一场最完美的梦。
梦中,没有家破人亡,没有妻离子散。
魏舒恢复了记忆,重新复活,或者说,梦里的她就没有死去过。
她回到了生产那天,平安诞下了周舒雨,从此之后,一家人幸福团圆地生活在了一起。
中间有许多波折,但也只是为这份美好增添一份回忆,最终都在完美度过。
当周舒雨彻底写下这本书,赋予一个庞大梦境的瞬间,看着手中消失的笔,周舒雨仰头望天,无声无息落下了两行泪水。
从这一天开始,她将彻底了断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