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算笨。只是很多事情，并非是你想的那样。”
没有半句挖苦责备，嗓音也是金声玉质般的沉冷悦耳。
南容忍不住转头望向天黎，却见到那张玉刻霜裁的面上，透出了一抹难以形容的孤寂清冷。
就像是日出之前，树冠上即将融化的雪，明知必将消融，却也只能静默地停在那里，等待命运降临。
南容还是第一次，在大魔王身上感受到这种，属于活人的情绪。
那是一种越来越浓重的，充满了无奈与消极的负面情绪，似要将她拖入无底的深渊之中，见不到半点希望，令人几乎无法呼吸，甚至生出了就这样死去也不错的想法。
好在这种情绪只是一放即收，而南容的心境又几经捶炼，迅速地找回了种种属于生者的乐趣，将之前那种莫名的负面能量彻底抛开。
这一刻，她忽然恍然大悟。
难怪大魔王的性格如此怪异，原来竟是得了抑郁症！怪不从试炼开始，就各种变态不做人呢！
明明是个实力通天无敌，走到哪里都被人礼敬的角色，偏偏就得了这种病，无法享受生活的快乐。
善良的南容心底划过了一丝同情。她从固化空间里取出了一个漂亮的琉璃盒子，从其中五彩缤纷的软糖里面，挑出了一颗的橘色的，送到了天黎嘴边。
“这个颜色我还没试过。”她说道：“要不，你替我尝一尝？”
无机质的眼眸漠然地扫了过来，似在盯着她，又似乎没有。
南容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
人家是全知全能的大魔王，用得着她去可怜？相比之下，还是同情自己这样的打工人更合时宜。
她尬笑了一声，下意识地要将手缩回去：“抱歉，我忘了您是餐风宿露，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神明。”
话音未落，她的手上却忽然一轻。
修长如玉的手指拈起那颗半月形的软糖，优雅地送入了泛着浅玫瑰色的薄唇之中。
他吃了？大魔王真的吃了她的糖？
南容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然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这糖，可并不是普通的糖啊！
百味糖，是某个位面的学长用特殊方法制造的。一盒百颗糖果，每颗都蕴含了一种稀奇古怪的滋味。
如果味道只是止于舌尖，那么就太过普通了，根本不可能在学院里广受欢迎。
但那位学长制作的百味糖，却是能让其中的滋味能够直透灵魂，无论是酸甜苦辣咸还是其他，都能震得人天灵盖都发麻，保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感受不到其他味道。
而最最关键的，是百味糖虽名为糖，实则为药。
当所有的味道消失之后，灵魂体却能得到极微弱的增强。
虽然一整盒糖果吃下去，增强的效果也不及增元丹的百分之一，但苍蝇腿再小也是肉，用来整蛊游戏也不会惹人生厌，再加上价格亲民，所以一直以来都相当有市场。
南容倒不是冲着那一星半点的增益效果，单纯只是觉得有趣。
她自己没事的时候尝了几颗，觉得味道并不夸张：甘甜的，清香的，薄荷的......还有一款天青色的，满满的都是海风的味道，吃下去整个人都觉得舒爽无比，完全没有评论区众人说得那般可怖。
南容目不转睛地看着天黎，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出点有关口味的端倪，但天黎的面容就如白玉雕成一般，始终纹丝不动。
直到浮空车降落，二人起身离车之时，南容才发现，那人的眼角之外，隐约泛着一抹薄红。
她的好奇心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不顾总统冕下的随从官员们迎至近前，直接开口问道：
“糖好吃吗？”
饶是存在隔音屏障，站在最前方的总统助理跟侍卫长仍然能够通过嘴型，判断出她说了什么。
啥？吃糖？说的是咱们的天黎冕下？
一瞬间，二人心中都升起了一股怪异至极的感觉。
天黎冕下威仪深重且杀伐果决，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政治手腕，都比联邦的前几任总统强大了太多。
如果一定要比，大概只有那位创建了德林联邦的首任总统天晟冕下，才能够勉强与他比肩。
这样一位不苟言笑的总统，带给身边人的压力是巨大的，无论是随行官员还是侍从仆役，时刻都是战战兢兢，从来不敢多说一句，多走一步路。
所有人几乎都忘记了，这位刚就任就取得了一场无与伦比的大胜的无敌统帅，还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也可能因为爱人而变得柔软，甚至俯就自己去尝试那些他从来都不会染指的糖果。
无论心中如何作想，二人跟一干侍从官们，表面上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垂着头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南容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了天黎的声音。
“不错。”他一字一句地道：“你也可以试一试。”
南容也是这么想的。大魔王在无比漫长的生命中，吃过的美食多于漫天星辰，能得到他一声赞赏，那么这橘色糖的滋味，想来是真的极好的了。
同一颜色的糖果，每瓶里只有一颗，但南容当时买了好多瓶，这会儿就索性开了一瓶新的，专门挑出了其中那颗橘色的。
她正想要将糖塞进口中，忽然就注意到了总统助理与侍卫长，偷偷瞄过来的目光。
当众吃独食，还是有点不太合适的。
南容想了想，就拈起了另外两块，淡粉色的甘甜口味，外加天青色的海风味道，分别递给了助理跟侍卫长。
总统身边的人就没有太普通的。二人都是能武双修，等级也在六、七阶左右，身体素质与灵魂强度都不算弱，所以南容才敢让他们尝试一下百味糖。
至于后面那些沉默的大多数随员，就还是算了。
明天就是签约仪式，他们要做的事也很多，要是遭遇灵魂重击被放倒，出了问题就不美了。
深具大局观的南容心安理得地为自己的“节俭”找到了借口。
总统助理与侍卫长首先看向天黎，见他没有反对，这才道谢接了过去，将糖送入了口中。
然后，他们的眼神突然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