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铜兽灯台里明明灭灭,将赵湘的影子拉得老长,重重地压在被五花大绑的孟皓清身上。
她垂眸盯着男人狼狈的模样,指尖抚过麻绳在他衣襟勒出的褶皱,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孟益合,我们既已委身于你,纵使未行拜堂之礼,也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室。你这般轻贱性命,分明是将我们的情意踩在脚底!说!这般莽撞之事,你究竟做过多少回?该不该打?\"
孟皓清被麻绳捆得动弹不得,脖颈因挣扎泛起红痕,此刻忙不迭地点头,喉间溢出带着讨好的沙哑:\"该打该打!\"
赵湘突然冷笑一声,烛光映得她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你是不是觉得,当年梁州失目、后来孤身跟崔炎换命探清府,还有北城门那场恶战,自己威风得很?觉得自己大义凛然?\"
她顿了顿恶狠狠的说道:\"狗屁!我告诉你!再有一次瞒着我们私自涉险,我就打死你!\"
话音未落,滚烫的泪珠突然砸在孟皓清手背上。
赵湘别过脸去,肩膀剧烈颤抖,哽咽声像被掐住喉咙的幼兽。
孟皓清心里一紧,拼命扭动身躯想靠近她:\"你别哭啊~湘儿?娘子?你给我解开,我给你擦擦眼泪好不好?
再说了,我这不都是为了大尉江山社稷吗,而且……这次云国之行虽没碰到吴砚之,可我把朝堂前朝余孽全肃清了,这局布得多漂亮啊!\"
\"你还敢顶嘴!\"赵湘猛然转身,裙摆扫落案上的青瓷笔洗。
她冲进内室,从通红的炭炉里抽出烧得赤红的铁钳,火星顺着钳柄簌簌掉落。
当那团灼人的红再次出现在孟皓清眼前时,他分明在她眼底看到了自己惊恐的倒影。
\"我听说你在云国开了家铁匠铺?\"赵湘举着铁钳逼近,热浪烤得孟皓清睫毛发颤:\"怎么样?眼熟吧?\"
她似笑非笑地歪头,鬓边银簪随着动作轻晃:\"你不是整日与炉火打交道?怎么,如今倒怕热了?\"
铁钳悬在孟皓清颈侧,烤得他后背瞬间湿透。
他喉结滚动,声音发颤:\"娘子,我的好娘子……你可别真把我炼了,我……我罪不至死吧?\"
\"那你说!\"
赵湘突然将铁钳重重砸在床沿,火星四溅:\"你错没错,以后还敢不敢瞒着我们以身犯险?\"
孟皓清连连点头,哭丧着脸:\"错了错了,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铁钳\"当啷\"坠地,惊起满室回响。
赵湘瘫坐在雕花椅上,望着眼前头发蓬乱、衣衫破碎的男人——他嘴唇泛白,手腕被麻绳勒出深痕,狼狈得活像只落汤鸡,她突然感觉好笑,她忍着笑意上前解开孟皓清的绳子。
赵湘解开后又看到他手腕上的勒痕,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孟皓清趁她松懈,猛地翻身坐起,一把将人拽到身前。
他带着讨好的力道揉捏着她的肩膀:\"笑了笑了,我娘子笑了!\"
说着将脸埋进她颈窝,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引得赵湘浑身发软。
\"哎呀滚开,讨厌你!\"赵湘娇嗔着推他,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床上。
孟皓清在她泛红的脸颊落下一吻,嗓音低哑:\"你怎么会讨厌我呢,我家湘儿最爱我了。\"
\"滚蛋!烦死人了!\"赵湘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他箍得更紧。
这时,门外传来宁阳清脆的嗓音:\"夫君!湘儿,出来吃饭啦!\"
孟皓清应了一声,又在赵湘脸上偷了个吻,指尖轻轻刮过她发烫的脸颊:\"走!吃饭去,今晚我在你这睡。\"
他起身时故意晃了晃被绑得发麻的双腿,惹得赵湘羞恼地踹他屁股:\"登徒子!\"
雕花木门轻启,孟皓清率先踏入庭院,衣袂带起一阵晚风。
赵湘莲步轻移,裙摆扫过青石板,紧跟在他身后。
暮色里,膳房门前人影攒动,孟母正紧紧握着陈海棠的手,絮絮叨叨说着家常,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孟司温与归尘道长立于廊下,二人正谈得兴起。
人群中,陈锦初双眼泛红,显然是刚刚哭过。
见到孟皓清的身影,她眸光一亮,莲步轻移,快步上前。
纤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十指紧扣,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传来。
她仰头望向孟皓清,眼底盛满感激,声音轻柔如呢喃:“夫君……谢谢你。”
孟皓清微微颔首,握紧她的手,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这时,孟司温抬手示意,朗声道:“都别站着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快入席吧!宁儿和南笙备了满满一桌子好菜,可别辜负了这番心意。”
孟皓清牵着陈锦初,缓步走到孟母与陈海棠面前。
他身姿挺拔,声音沉稳:“母亲。”
而后转向陈海棠,微微躬身,语气郑重:“岳母。”
陈海棠忙伸手虚扶,笑容和蔼:“好孩子,快起来,不必多礼。”
孟母突然凑近,目光落在孟皓清脖颈处的红痕上,眉头微蹙:“益合,你这脖子是怎么回事?”
孟皓清侧头,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身旁眼神闪躲的赵湘,漫不经心道:“无妨,被狗咬了一口。”
孟母了然一笑,转头吩咐宁阳:“宁儿啊,去叫南笙别忙了,菜够吃就行。你也快些来,大家都等着呢。”
又转向孟皓清:“你先带湘儿和洛一去膳房,我和你岳母还有些体己话要说。”
待众人散去,孟母拉着陈海棠的手,走到廊下的石凳旁坐下。
她轻轻拍了拍陈海棠的手背,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妹子,方才在书房,虽聊了许多,可有些话,我还是想单独与你说。
当年益合与洛一,是明媒正娶,婚书都备好了,只差拜堂。可惜天不遂人愿,被皇权搅了局。我与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别怪宁儿。那丫头性子急,也是因为太在意益合。”
陈海棠轻轻回握孟母的手,笑容温婉:“姐姐不必挂怀。世间诸事,皆是因缘际会。若我是个计较的人,又怎能在云国熬这十八载?只要孩子们过得好,我便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