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微雨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良久。
春杏叹了口气，转身去给床上始终眉头紧锁的人整理好被角，而后轻手轻脚的坐在脚踏上，跟垂手站在门口的微雨一同沉默的看着外面的夜幕。
杨静宜睁开眼感受到的就是这片死寂。
恰好，她也不想说话。
更不想应付两个不熟的丫鬟。
这不是她第一次醒来。
她知道自己死而复生在了旁人身上。
至于这身体是谁的，她不关心。
比起现在这种死而复生，她更想跟家人待在一起，哪怕是上黄泉下碧落，也好过她一个人孤零零面对没有亲人的世界。
所以三天前她醒来还是无法面对家人骤然离世的崩溃哭嚎，此时她却哀莫大于心死地只想安安静静的死后下去陪他们，只希望爹娘和弟弟能走得慢些，等等她这个苟活于世的不孝女。
“春杏姐姐，微雨姐姐。”
门外传来丫鬟刻意压低的声音。
杨静宜重新闭上眼睛。
“厨房送了热乎的膳食过来，姐姐们快去吃一口，殿下这里有我跟天青照看着。”
“那你们先看着，我们很快回来。”
紧接着便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刚开始说话的丫鬟便又急慌慌道，“天青，快过来给殿下看看，这都好些天了，怎么还不醒。”
杨静宜不想治病看大夫，可她更不想被发现已经醒来，只能沉默地感受手被人小心翼翼拿出被窝，听被唤做天青的女子心有余悸的说，“殿下算是挺过这关了。”
挺过去了么？
杨静宜有些遗憾。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就连紧闭双唇不想喝药都会有人匆匆进来用硬物强撬开她的齿关灌下去。
苦涩的药味混着咸腥的血味。
恶心得她吐了出来。
可她还来不及喘口气，便又有药顺着她张开的唇瓣被灌了进来，这次他们用木板摁住她的舌根用帕子强硬地捂住她的嘴，哪怕是咳是呛，她险些背过气去也不允许药流出来一滴。
她又晕过去了。
晕过去前只听接连几声长叹。
似乎先前那个叫人来给她诊治的丫鬟哽咽地在她耳边轻声说，“殿下，咽下去吧，如今他们不让你死，你便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原来死也这么难啊。
再次醒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她不知道是过了一宿，还是过了几宿。
如今她也不在乎旁人是否知道她已经醒来，既然求死不成，那她这么枯萎着总没人会管吧。
“殿下，您醒啦？”丫鬟惊喜的声音响起。
杨静宜也只是放空发散地想这人不是那个让人给她诊治又在她耳边轻声说话的丫鬟。
“微雨，殿下醒了，快去请太医。”
“哎，哎，这就去，太好了，终于醒了。”
好么？
有什么好的。
爹娘猩红温柔的眼眸好像还在眼前，杨静宜麻木的伸出胳膊让太医诊治，面无表情的听着对方说自己身体需要好好将养否则会影响寿数。
她有些遗憾，只是影响寿数啊。
不多时，丫鬟端着碗药过来。
她仍是那副木木的样子，接过来一饮而尽。
紧接着一碟蜜饯被递了过来，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看着眼前被唤作春杏的丫鬟指指自己的嘴。
“不知道被什么捅烂了，吃不得。”
春杏一愣，不出所料露出几分羞愧。
杨静宜便道，“膳食也换了吧，准备点清粥。”
她还是想死。
既然不能明着抵抗，消极的总可以吧。
可春杏说，“殿下，奴婢会让人把肉糜炖的软烂放入清粥，您还伤着身子，需要营养。”
杨静宜想说我不需要。
话到嘴边转个弯变成了，“闻着肉味想吐。”
丫鬟端着空药碗和蜜饯出去了，杨静宜重新躺回床上，静静地想着如何才能安静的死掉。
于是她爬起来开始拼命抠嗓子。
直到先前苦涩的药汁全部吐到花盆里，她才狠狠都松了口气勉力将花盆放回原位，刚想重新躺下却在转身间看见一个小丫鬟目光凄凄地看着自己。
不知为什么，她就觉得这是之前那个丫鬟。
刚这么想，就见小丫鬟明明难过的眼眶通红却还默默地扶她躺下又去把花盆小心翼翼的摆好。
嘴里明明哽咽着却还故作无事，“殿下，奴婢不说，只要殿下高兴就好。”
杨静宜叹了口气，抬手遮住愈发灼人的阳光。
“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愣了一下，明明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乖巧的回答，甚至贴心地做了详尽的介绍。
“奴婢夏末，是永和十七年进宫伺候的。”
“跟奴婢一起伺候的姐姐叫天青，与奴婢同年进宫，外祖是江南的游医，奴婢也是最近才知道，所以才大着胆子让她给您诊治。”
“那天的药不是天青姐姐和奴婢……”
小丫鬟大概是想解释灌药的事。
杨静宜却摆摆手。
谁灌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归是不在意她是不是好过，只想这身子的主人活着，哪怕苟延残喘呢……
只是不成想，江予初过得这么惨啊。
堂堂太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