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川靠在床头,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自从周芷仪被付贤龙带走之后,他的烟瘾就变得非常大。
付贤龙那个人,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把芷仪囚禁起来,还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目的。如果只是想用周芷仪控制他听话,那倒还好,大不了他按付贤龙要求的做就是了。
可如果付贤龙利用周芷仪还有别的不可见人的目的呢?周少川无法排除这一点,他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周芷仪了,所以他烦躁,烦躁只有抽烟才压的下去。
付贤龙最开始答应他,只要他按照付贤龙的要求做,就会让他见周芷仪。可是他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任务,还是没办法见到周芷仪。
他知道付贤龙大概率在糊弄他,可是他却不能放弃这个渺茫的希望,因为他干不过付贤龙,真闹翻了,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能见周芷仪一面了。
周少川又点了一根烟,靠在床头慢吞吞的抽着,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周芷仪出生,爸妈看热闹的态度,“隔壁生了个丫头,丫头顶什么用?还是我们少川强,我儿子以后建功立业,全家都得指望着我儿子,老周家的东西都是我儿子的!”
他那时候小,对家产不感兴趣。其实现在想来也讽刺,那穷门没落户的,能有什么家产继承?要不是后来爸爸突然发达了,加上他读书好,能出国,哪里能有体面日子过。
他那时候只是感到好奇,对一个小小生命的好奇。
趁着爸妈不注意的时候,他去偷看那个小奶娃,长得真可爱,脸蛋圆圆的,眼睛大大的,懵懂无知的看着他,小手和小脚丫无意识的翘着,偶尔手手不小心碰到嘴巴上,小嘴巴就会吧嗒吧嗒的张开想吮吸,他轻轻的触碰,好软啊。
二婶说,这个小家伙叫芷仪,周芷仪。
从那以后,他有空就去看小小的周芷仪,他看着周芷仪一天天长大,会抬头,会翻身,会坐,会爬,会站,会走。
会奶声叫他“哥哥”。
会拉住他的一根手指头。
会把吃的满是口水的糖从嘴里拿出来送给他。
会张着小胳膊跌跌撞撞的跑进他的怀里。
周少川很小的时候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他从小家教很严,爸妈就像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每天的生活除了学习就是考试,他什么事都做不了主。
只有小小的周芷仪,就像是枯燥生活里的一点微光。
再后来,周芷仪开始上学,交朋友。
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
他看着周芷仪离他越来越远,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有了亲密的朋友,打打闹闹的男同学。
他心里的不舒服日渐加深,一些只有晚上做梦才敢去想的情绪逐渐让他失控。
那一天,他刚满二十周岁。
周芷仪刚高考完,听说考的不错,有大好的前程。
那一天,家里大人都不在。
他失去了理智。
事后,他对周芷仪说,“我知道你恨我,可你不能报警抓我,你爸妈接受不了的,他们会心痛,会愧疚,会觉得对不起你,你忍心让他们余生都在悔恨中度过吗?他们的一辈子都会被你毁掉的。”
那一天,他二十岁,仗着在大学里多混了两年经验,用卑鄙的话语恐吓一个还没有社会经验的女孩。
而周芷仪也没有让他失望,她太懂事了,懂事的让人心疼,周少川的话吓唬住了她。
她果然没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
从那以后,一发不可收拾。
周少川爱她,想靠近她,可她总是躲着,好像他是什么凶神恶煞的牛鬼蛇神。他的情意逐渐变得偏激,开始觉得,就算她不能喜欢她,让他彻底的拥有她也是好的。
他已经记不清那些年的具体情况,周芷仪深受折磨,他知道。可是他同样深受折磨。
幸好,过了一年,他以优异的成绩申请到了高额奖学金,出国留学了。
两个人逐渐断了联系。
在国外那几年,他曾经把自己对周芷仪的冲动归咎于少年气盛,一时没有控制住的冲动。他交往过几个女朋友,无一例外都发生了关系,可最后却觉得索然无味。
他依然只爱周芷仪一个人。
周少川下了决心,他学成回国,要以全新的方式,向周芷仪忏悔,要重新追求她,要让两个人的关系回归到正常状态。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四年没回去,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去见她第一面,却发现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那天,他躲在厉氏集团对面的广场上,看着周芷仪对厉擎苍献殷勤,邀请厉擎苍去她家,理由是觉得有人跟踪她,她害怕。
她怎么会知道,跟踪她的人是他,他只是想知道她的现状,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他怎么会伤害她,怎么舍得伤害她?
后来,再见面,周芷仪看到的那一瞬间,眼睛里没有丝毫重逢的喜悦,只有抗拒,排斥和厌恶。就是在那个时候,周芷仪的态度深深地刺伤了他。
他故意逼她,逼她在自己和厉擎苍之间做选择,果然,她选择了自己。可他没想到,付贤龙贪心不足蛇吞象,竟然得寸进尺,让周芷仪偷公章。
他当时的心态很微妙,觉得周芷仪要是按他说的做了,就证明他比厉擎苍更重要,所以他变本加厉的逼周芷仪,让她在那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可他没想到,厉擎苍会发现真相,会把周芷仪辞退,而周芷仪在被辞退之后,又被付贤龙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了起来。
周少川已经无法用后悔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一想到当初逼迫周芷仪,以至于得到如今这个结果,如果不是他,周芷仪还好好的做厉氏集团的秘书,年少有为,前途似锦。
而如今,他甚至不知道付贤龙对她做了什么。
他恨不能捅死自己,又怕自己死了,周芷仪真的就再也没有机会逃离付贤龙了,他连死都不敢。
周少川一夜无眠,一直在抽烟,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心空落落的,就像是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他很少会让自己陷入悲痛的情绪中,他讨厌被情绪控制的自己,一直有意识的避免自己陷入任何一种情绪,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太阳在突然之间从云层中跳出来,云层被染成了红色,给城市染上了光明。
一瞬间,天亮了。
周少川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在这寂静的时刻,他听到手机铃声竟然有些莫名心慌,顿了顿,他才接起来。
“周少川。”电话里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声,是殷月的声音。
周少川跟殷月并不熟悉,一直以来两人都没说过几句话,他只知道殷月是付贤龙的翅膀,有许多事都是殷月帮着付贤龙料理好的。
他问,“你找我有事吗?”
殷月的声音冷幽,“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周芷仪的下路吗?我可以告诉你。”
“周芷仪,昨晚死了。”
周少川瞳孔猛缩,一瞬间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让他难以呼吸,他一把扶住旁边的柜子,才没让自己摔在地上。
他的呼吸急促,斩钉截铁的道,“这不可能!你跟我说这个安的什么心?你想干什么?”
殷月呵呵笑了一声,冷声道,“我没事闲的骗你干什么?你爱信不信,人是昨晚上刚没的,付贤龙派人杀的,对了,上个月付贤龙把她送去m国了,周芷仪跑了两次,昨晚第二次被抓到,付贤龙怕夜长梦多,你知道的,最近上面查的很严,周芷仪这种不可控的危险因素,他就直接处理掉了。”
周少川只觉得心脏疼痛的让他喘不上气来,他心里拼命地否认殷月的话,可是脑子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殷月没必要骗他,这也许是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件事?你是付贤龙最信任的人,你应该跟他是一个战线,把这件事告诉我,你就不怕我去找付贤龙拼命?”
殷月啐了一口,没好气的说,“我巴不得你去找付贤龙拼命,你以为我跟他多亲吗?他祸害了我手里多少姑娘?人家本来好好的陪男人,做的就算是皮肉生意,也是堂堂正正的挣钱,可他呢?逼着我手里的姑娘去陪那些变态,次次都带着伤回来,这几年我手里好几个姑娘因为心理问题都自杀了,我早受够他了!”
周少川何其聪明,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殷月是想让他做那把刀。
她厌恶付贤龙,又离不开他,所以把周芷仪被付贤龙杀死的消息告诉他,她知道他对周芷仪情深义重,她想让他做她手里面的刀,一把刺向付贤龙的刀。
周少川想的明白,却没有任何反抗的理由。
他挂了电话,闭上眼睛。
那个女孩,仿佛还站在眼前,在他的脑海中冲他微笑,开心的说,我这次考试考了一百分。
他最爱的人,他活着唯一的目的和动力。
死了。
周少川再睁开眼,眼中一片沉寂。
就像是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他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是各式各样的武器。
有冷兵器,也有热武器。
周少川在腰间别了一把枪,又拿了一把匕首藏在袖子里,然后起身慢慢往外走。
与此同时。
城市的另一边,殷月把手机放下,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里的刀,然后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男人,声音微微颤抖,“厉总,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打了电话,现在可以让他们把刀拿开了吧?”
不怪她怂,她一开始骨头也很硬,直到厉擎苍的人切掉了她一根小拇指,她惊骇,恐惧,那群人又给她把手指接了上去。
现在,被砍掉的小拇指上包了厚厚的绷带,还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原样。
厉擎苍沉默的点了点头,说,“做的不错。”
殷月连忙道,“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吧?”
厉擎苍抱歉的笑笑,“还不行。”
殷月愕然,“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为什么还不让我走?”
“因为,你的存在,是付贤龙犯罪最直接的证据。”厉擎苍笑了笑,声音清冷,“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待着吧,你手底下那些人我会安排好,直到戴罪立功的机会出现。”
殷月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最近付贤龙那么多的动作是为什么,她当然明白。所以付贤龙的意思她也听明白了。
付贤龙被抓的时候,她要做证人,才有可能离开这里。
不然,她会一辈子见不到天日。或者,被厉擎苍一起送进监狱。
殷月心如死灰,她突然发现,之前她以为她跟着付贤龙叱咤风云,不过是厉擎苍网开一面罢了。
厉擎苍一旦认真,所有的人都没有活路。
她把自己的路走窄了。
厉擎苍没有再理会殷月,径直走了出去。
站在走廊里,他轻轻叹了口气。
从殷月口里得到周芷仪的下落,是让他始料未及的。
周芷仪离开厉氏集团已经一年多了,对于这个刻苦上进的女孩,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他也觉得无比唏嘘。
一念之差,步步深渊。
或许这就是命吧。
周芷仪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模特公司。
付贤龙正在拿牙签剔着牙,一边看手机上的消息,突然,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踹开了。
付贤龙抬头,意外的挑了挑眉,“周少川?你搞什么?”
周少川满身戾气的走进来,又把门狠狠地关上,他几步走到付贤龙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恶狠狠的问道,“周芷仪呢?你不是说会好好照顾她吗?你把她怎么了?啊?她现在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