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九十章 :暖阳融冰,岁月缝补的温柔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越过窗台,落在李渊摊开的手掌上。掌心的纹路里还沾着昨晚修收音机的焊锡,星星点点,像撒了把碎银。他盯着那道贯穿掌心的旧疤——是老马替他挡子弹时,被弹片划开的,当时血流如注,他以为这只手再也握不了枪,更没想到,多年后它会握着锅铲,在厨房里为家人翻炒烟火。
“爸,爷爷的电话!”李阳举着手机跑过来,校服领口还歪着,“说老家的柿子熟了,让我们回去摘。”
李渊接电话时,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疤。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说村口的老柿子树结得比往年都稠,特意留了最高处的红柿子,等他回去摘。挂了电话,他望着窗外的茉莉,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把柿子晒成柿饼,藏在陶罐里,等他放学回家时塞一块,甜得能眯起眼睛。
“收拾东西,周末回老家。”他转身时,撞上苏瑶端着牛奶的身影,温热的液体溅在两人手背上,像化开的雪水。
苏瑶的眼睛亮了亮:“真的?我正好把给奶奶织的毛衣带去,上次视频她说袖口有点松。”她低头擦手时,耳尖微微发红——结婚十几年,她只在照片里见过李渊的老家,这次终于能踏实地踩在那片土地上。
李悦抱着小熊从房间跑出来,粉色的小皮鞋在地板上敲出轻快的节奏:“老家有小蝴蝶吗?有像茉莉一样香的花吗?”
“有,”李渊蹲下身,替女儿理好歪掉的蝴蝶结,“有比茉莉更香的野菊,还有会落在你发上的黄蝴蝶。”
周末的清晨,四象号的老吉普颠簸在乡间小路上。车后座堆满了给老家带的东西:给爷爷的老花镜、给奶奶的软底鞋、给侄子的玩具车,还有李阳坚持要带的收音机,说要让乡下的小伙伴听听“军营之声”。
李渊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车窗外的白杨树一排排往后退,像极了部队拉练时的防护林。苏瑶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田野,忽然说:“你小时候是不是总在田埂上跑?”
“是,”李渊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还偷过王大爷家的黄瓜,被他追着打了半条街。”他侧过头时,正好对上苏瑶温柔的目光,“那时候总想着离开家,走得越远越好。现在才发现,最想回的地方,还是这里。”
村口的老槐树下,爷爷拄着拐杖站在那里,蓝布褂子洗得发白,手里却紧紧攥着个红布包。看到吉普车,他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点起两盏灯。
“回来了,回来了!”爷爷的声音带着颤抖,上前就抓住李渊的手,掌心的老茧磨得人发痒,却让人心里踏实。
红布包里是块柿饼,硬得像块石头,却是爷爷特意留的,说等他回来一起吃。李渊咬了一口,涩味过后是绵长的甜,像极了他走过的路——先苦后甘,终有回甘。
院子里的柿子树果然结满了红柿子,像挂了满树的小灯笼。李悦和侄子在树下追着蝴蝶跑,笑声像银铃一样。李阳则拿着收音机,给几个乡下的小伙伴展示,军号声从小小的喇叭里传出来,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奶奶拉着苏瑶的手,坐在炕沿上说话。“这丫头,看着就亲,”奶奶的手不停地摸着苏瑶的头发,“我们家李渊能娶到你,是烧高香了。”她从炕柜里拿出个布包,里面是双布鞋,千层底,纳得密密麻麻,“给你做的,穿着软和。”
苏瑶的眼眶红了,把带来的毛衣给奶奶穿上,袖子不长不短,正好合适。“奶奶,您试试,这颜色显年轻。”
“哎,哎,”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拉着苏瑶的手不肯放,“让李渊给你摘柿子去,最高处的最甜,他小时候就爱爬树。”
李渊果然像小时候那样,三下两下就爬上了柿子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和苏瑶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他摘下个最大最红的柿子,扔给树下的苏瑶,看着她接住时的笑容,忽然觉得,所有的漂泊和等待,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午饭时,桌子上摆满了乡下的家常菜:蒸红薯、炒南瓜、炖土鸡,还有爷爷自酿的米酒,带着淡淡的甜。李悦吃得满嘴是油,像只小花猫。李阳则和堂哥比赛吃红薯,谁也不肯认输。
“慢点吃,没人和你们抢。”苏瑶笑着给孩子们擦嘴,眼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蜜糖。
爷爷端着米酒,和李渊碰了碰杯:“听说你在社区当志愿者,还去学校讲国防课?”
“是,”李渊喝了口米酒,暖意从胃里蔓延开来,“想让孩子们知道,现在的安稳日子,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好,好,”爷爷连连点头,眼眶有些湿润,“你爸当年也是兵,他总说,当兵的,心里得装着两样东西:国和家。你没忘了,就好。”
下午,李渊带着李阳去了村后的山坡,那里埋着他父亲的骨灰。没有墓碑,只有一棵松树,是他亲手栽的。
“爷爷,”李阳蹲在松树旁,轻轻抚摸着树干,“爸爸说,您是英雄。”
李渊的手放在儿子的肩上,看着松树在风中摇曳的样子,忽然说:“你爷爷不是英雄,他只是个普通的兵,和爸爸一样,想守着家,守着国。”
李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自己修的收音机放在树下:“这个送给爷爷,他在天上也能听‘军营之声’了。”
夕阳西下时,李渊一家要返程了。爷爷和奶奶站在村口,不停地往他们包里塞东西:红薯干、炒花生、还有刚摘的柿子。
“常回来,”奶奶拉着苏瑶的手,眼圈红红的,“别让李渊总忙着,家里的门永远为你们开着。”
“会的,奶奶,”苏瑶的声音带着哽咽,“等柿子再熟的时候,我们还回来。”
吉普车开出很远,李渊从后视镜里看,爷爷和奶奶还站在老槐树下,像两尊守望的雕像。他忽然想起在部队时,每次收到家里的信,信封上总有爷爷歪歪扭扭的字:“家里都好,勿念。”
原来,所有的“勿念”,都是最深的牵挂。
返程的路上,李悦和李阳都睡着了,靠在苏瑶的怀里,嘴角还带着笑。苏瑶也闭上了眼睛,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的脸上,柔和得像幅画。李渊握着方向盘,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满满的。
他忽然想起老马,想起他口袋里的全家福。也许,老马的家人也在某个像这样的午后,盼着他回家,盼着和他一起吃顿家常菜,盼着……他能平安归来。
“下周,我们去看马叔叔的女儿吧。”苏瑶的声音轻轻的,像怕吵醒孩子。
“好。”李渊的声音有些沙哑,握紧了她的手。
车窗外的月光亮了起来,照亮了回家的路。李渊知道,他的归途,不仅仅是回到那个有茉莉香的小家,更是回到了那些被爱和牵挂包围的时光里,回到了那些值得用一生去守护的温暖里。
掌心的旧疤在月光下隐隐发亮,像枚特殊的勋章,记录着他走过的路,爱过的人,和那些终将被岁月温柔缝补的过往。而前方的路还很长,有家人的陪伴,有彼此的温暖,他知道,无论遇到什么,他都能笑着走下去。
因为他终于明白,兵王归巢,归的不是一座房子,而是一个充满爱和牵挂的家,是那个无论走多远,都有人等他回来的地方。而这份温暖,这份踏实,才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