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早完工早休息原则,帝熵干活很麻利。
分化出好几根金属丝,升降梯一样将开窗的水铃桐果壳放到沙民们的临时聚居点旁。
一个接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水铃桐果壳,通过‘门’进入箱子世界后已是房舍大小的巨物。
帝熵不算温柔,把这些果壳丢在绿洲立时惊得林中飞鸟腾起。
无数巨树被水铃桐果壳砸得连根翻倒在地。
水铃桐果壳相撞音色不改,叮咚作响甚是好听——就是夜里声音太大吵人了些。
得了秦璎命令的韩烈死捂住乌西萨满的嘴,对忽兰和阿曼使了个眼色。
他们默契带着兴奋的族人退到远处,免得哪个倒霉蛋被弹飞的果壳砸成肉泥。
见这些小人识趣,帝熵干活更是没顾忌。
它很快将几百个水铃桐果壳投放进了箱子,一直监工的秦璎伸手揉了揉它:“真棒,继续。”
帝熵毫无反应,似乎并不吃她这套。
身体一颤分化为三团。
一团腹内鼓鼓包着黄金坠子,到一边享用。
一团还坐在秦璎的手机前看荒野建造视频,觉得不好看的就伸出小须须抓住电容笔划拉一下,播放下一个。
一团站在箱子边缘,下汤圆一样跳进了箱中世界。
它在秦璎世界小小一坨,但进了箱中世界后霎时间放大,银色金属身躯照映漫天璀璨的星子朝地面坠去。
韩烈胳膊扼着乌西萨满,手掌忠实执行秦璎的任务——捂嘴。
加之帝熵的动作,一时竟没察觉乌西萨满正在翻白眼。
阿曼和忽兰也没留神,他们双目灼灼看着天上。
“有颗星星掉下来了?”阿曼脸上的喜色逐渐凝固。
不是他信仰不坚定,看见一颗流星就要糊脸撞下来换谁都慌。
忽兰没有回答他,只是呼吸频率加快了些,她突然神色莫名转头看韩烈——更准确说是看韩烈背着的木箱。
这一看露出淡淡惊讶神色,提醒道:“乌西萨满翻白眼了。”
韩烈一惊,忙撒开手。
满头大汗的乌西萨满这才得了喘息,揉着脖子往旁边跳了一步。
但他没说什么责难的话,而是张大了嘴看天上:“掉下来了。”
一颗房子大小的银色球体,拖着尾气砸了下来。
乌西萨满一闭眼,口中呼喊上神。
伤害或死亡果然没来。
他把右眼睁开一条缝怯生生看,只见那颗坠落的星子在将要落地时,竟化为漫天银丝。
银丝无声落地,缓了坠下的力道后又合为一团。
韩烈侧着耳朵听,片刻后道:“上神垂怜众生,掷天铁助凡人修筑家园。”
秦璎原话当然不是这么说的,但韩烈觉得他得小小加工一下。
他话音落,帝熵勉为其难配合,在水银似的球体上化出无数手指修长的小手。
其中一只小手长长伸出,黏苍耳子一样黏了个水铃桐果壳过来。
另外几只小手配合,杂耍般摆弄了果壳。
阿曼等人只见它拇指粗细的小手腕挥舞,将房子大小的果壳摇来摇去,一个个不由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沙民三人组中,最能顶事的忽兰双眼一亮转头看韩烈:“上神赐予这些……”
她也想说果实,毕竟水铃桐看着就是某种坚硬的坚果壳子。
但考虑到上一个被捂嘴捂到翻白眼的人,忽兰停顿了下后果断改口:“这些坚硬之物,是给我等做屋子吗?”
已经听完秦璎计划的韩烈点头:“嗯。”
他看远处堆积如山的果实,内心真情实感带着点小骄傲的想,上神真聪明。
他这代行者如何又加了一层滤镜不说,沙民三人组齐齐双眼一亮。
之前上神下达神谕说,会帮助沙民们迁徙定居。
但诸人都想着能得些饱腹的口粮已经感恩戴德。
不料,上神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乌西萨满这会也醒过神来了,他已然认出这从天而降的球是什么。
可不就是他们库西部族地下,让丰山骁骑退营几十里,让他拔钉子拔得满裤裆血的帝熵嘛!
先前没认出来,纯是因为上次见到帝熵,它还只有水滴大。
未料短短时日,这神物已经长到这般大小。
沙民因它迁徙,现在却又要得到它的帮助,难道……上神早已算到了一切吗?乌西萨满瞳孔剧震,
他满常年喝锈水,铁过载的后遗症突然出现,又思维发散了一下想到:想来上神那边伙食一定极好,看给帝熵吃得胖呼呼。
他挠着长红斑的脑门,站定原地畅想上界什么样,一时愣怔。
韩烈和忽兰阿曼三人,来到帝熵摆放在地面的果壳前。
水铃桐果壳一直没卖出去,挂着晾晒干透,没有一丝异味。
平放在湿泥里的水铃桐,开口呈扁长形,高度整好够一个箱中世界成人体型的人进去。
如韩烈阿曼个子再高些的,就得低个头。
开口距离地面略高,齐人腰部,想要顺当进出还得垫个台阶。
韩烈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果壳,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手一撑爬了进去。
阿曼和忽兰在后,忽兰手臂上割肉的伤口还没好完,阿曼将她托了一把。
从开口进后,这才发现这果壳样的东西口小肚大,里面空间挺宽裕。
韩烈用手指在果壳上轻轻敲了两下,果壳内壁锃然作响。
他道:“果壳很干燥,但要作为房舍使用,得垫高底部,并在内部填上一层沙土防返潮。”
这绿洲水汽较重,垫高果壳免得底部在泥水里泡烂。
在内部填充防潮的东西并定时涂油保养,这果壳房子使用的时间说不定会比上神预想的更长得多。
韩烈从小四处打黑工,木匠泥瓦活也会点,他一下就抓住了这种果壳房子的优劣势。
这时外头胆大的沙民们,围拢过来。
他们手中的火把晃动,从帝熵切出的窗口照进果壳中。
后背有伤但没人扶的乌西萨满,以一种狼狈的模样挂在果壳入口。
扫了一眼果壳里边后,他狂喜喊道:“上神给我们新家了。”
“我们要有家了!”
他虽然平常神经兮兮,稍一感动就想切肋条肉祭祀上神。
但人发自内心的想法总是格外又感染力。
一个家字,听得怀揣着不安背井离乡的沙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随后猛爆发出一阵欢笑。
他们一拥而上,抚触珍宝般抚摸他们的新家。
这种纯粹的喜悦浓烈无比,迅速蔓延开来。
叮铃铃——
被喜悦吸引的白狸长尾朏朏,蹲坐在水铃桐果壳顶上好奇观察,翘挺小鼻子闻闻嗅嗅。
那日被抓住后,韩烈给它右后腿套了个铜铃铛圈,这小铜圈让它跑不快,走哪都会因响声暴露踪迹。
为此朏朏不敢跑进危险的林中,只能神出鬼没藏在聚居点外围。
风餐露宿,靠韩烈每天三顿投喂过活。
但今天晚上它在聚居点附近搭建的小窝,被果壳砸了个稀巴烂。
朏朏藏在旁边看了很久,终于还是没忍住跑来。
有它这解烦忧的异兽在,现场众人欢笑越发大声。
翌日,太阳升起。
打定主意就呆在人类地盘的朏朏,破罐破摔四仰八叉趴在一根原木上睡大觉。
在它旁边,是火力全开的新晋流水线工人帝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