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风卷着沙粒,只一眨眼功夫,天地化为一卷磨人的砂纸。
秦璎身前被韩烈的身体挡住,后背紧贴着沙蜥侧腹晒得滚烫的鳞片。
她可以感受到沙蜥急促地喘息。
风声杂乱,听不清发生了什么。
秦璎露出风帽外的皮肤被沙刮得生疼,她揉掉糊在睫毛上的沙子,强忍难受想看看钻出来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还没等她眯眼辨认,腰间又是一紧。
她被韩烈抱着从旁一跃,恰好避开了冲破砂砾袭来的某个巨大野兽。
在那东西的利爪擦着秦璎斗篷衣角而过的瞬间,她闻到一阵带着燥气的腥臊。
又勉强看清了这东西的模样——黑甲上有层怪异的白膜,四爪粗壮,长尾和鳞片似鳄,但后颈生着戴尖刺的头冠。
只看外形与沙蜥相似,但爪部不一样。
沙蜥为了长时间在热沙上跋涉,爪垫厚而膨似象足。
但这头沙中突袭的黑色怪物,却是爪子尖长如穿山甲。
这东西和沙蜥应该是近亲。
秦璎心念一动,在韩烈抱着她闪避时,一伸手从那突袭的怪物身上抓了一把。
‘撕拉——’
伴随着撕纸似的声音,秦璎掌心抓到了一把什么干脆而薄的东西。
但她来不及低头,视线仍追着那只突袭的怪物。
却只看见这除开粗壮长尾大如犀牛的东西,以一种与体型不符的灵巧,鱼一般跃进沙幕,一头扎进了热沙之中,尾巴摆动在热沙里游动。
眨眼不见踪影。
又是一阵烈风,她耳边传来韩烈带着焦急的提醒:“砂砾粗糙,小心眼睛。”
风太大,卷起的沙比小刀丝毫不差,秦璎深知自己眼珠子宝贝,手中捏着抓来的那把东西,闭上眼睛不再看。
她被韩烈带着几次起落,就在颠得险些干哕时,突然站定在松软的沙丘上。
颠簸停下同时,风沙骤然小了下去。
灰头土脸的秦璎呸呸吐掉唇间的赤沙。
“您没事吧?”韩烈小心用手腕内侧,帮秦璎蹭掉眼睫毛上糊着的沙子。
秦璎睁开眼睛,看见了被沙吹得像金黄焦脆炸香蕉的韩烈。
原本沸腾锅子似的沙丘平静下去。
旁边同样被沙子裹满的阿曼手臂受了伤,伤处滴答淌血。
同行的沙蜥不见踪影,秦璎心一突,以为两头大家伙受难被捕食。
谁知旁边的沙丘后次第冒出两个惊魂未定的尖刺脑袋。
变故突起时,韩烈和阿曼都不约而同放开了沙蜥的缰绳。
两头沙蜥趁机跑路到远处,如今见事了才伸头来看主人是否安全。
虽贪生怕死,但好歹没头也不回地跑路,留了丝丝义气。
秦璎甩头,甩去头上的沙子,就听阿曼问:“神使,您手里拿着什么?”
她举手,这便看见了手里抓到的那把东西。
灰白絮状物,隐约可以看见上边有网状纹路——像蛇蜕。
秦璎咦了一声本想撒手丢掉,但视线一转落在阿曼身上。
将这东西塞给了阿曼:“我从那些东西身上撕下来的,你们研究研究。”
在韩烈和阿曼研究是什么蜕皮时,她蹲身抓了沙子擦手。
不多时,韩烈和阿曼异口同声道:“是角蜥。”
他们已然认出了这种东西是什么。
秦璎走过去听。
“这些是角蜥蜕下的皮。”阿曼抓着那把蜕下的蜥蜴皮。
韩烈浓眉微蹙:“这些角蜥的体型大得异常。”
角蜥是赤霞地区独有的动物,和沙蜥是近亲。
与性情温顺老实巴交的沙蜥不同,角蜥食肉性情狂暴很多。
但通常而言,角蜥的体型要远小于沙蜥。
方才出没袭击的角蜥,较之寻常体型大出五倍有余。
就是这异常的体型差,才让韩烈和阿曼都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这玩意。
阿曼啧了一声,纳闷道:“但若真是角蜥,角蜥性子出了名的执拗,方才来袭为何轻易撤走?”
角蜥正常体型只有小型猎犬大,但性格十分顽固记仇,堪称沙漠平头哥。
面对再敌人强大绝不退缩,就算前方是深渊也义无反顾跃下。
若真是变异的角蜥群来袭,猎物没有得手它们怎么会退走?
阿曼蹲在那纳闷,秦璎确认转头看向韩烈。
无声询问道:是你?
韩烈异兽化后的麒麟为走兽之王。
四脚沾地的理论上都归他管。
韩烈眉毛上还糊着一层红沙,他对秦璎点了点头。
他垂头轻声道:“是我,但这些角蜥情况不对,仿佛疯了。”
韩烈若想,是能御使比他弱小的走兽的,只是这些角蜥如狂躁的暴乱分子,根本不听呼唤。
他也只能将它们驱赶离开。
秦璎了然唔了一声,一旁的阿曼茫然看来。
又来了,用中原人的话说,神使和韩兄弟又在一起说悄悄话呢。
就他一个是外人。
混熟以后,阿曼原本就比较活泼开朗的性格展露,他哀怨道:“也同我说说啊。”
韩烈厚道点,闻言歉然一笑,但说出他与上神共有的秘密却是万万不能的。
他回避了阿曼的话,接过阿曼手里的角蜥蜕,手指摩挲了一下后,突然道:“这些角蜥许是蜕皮不顺,因而性情过分暴躁。”
像是疯了一般。
韩烈撑开角蜥皮给秦璎展示了一下:“幼年角蜥一月一蜕,成年角蜥蜕皮间隔延长到三到四月。”
他手指上有茧子,摩挲得角蜥蜕沙沙作响。
“一般而言,角蜥蜕皮最晚在七日内就该蜕皮完毕,但若是周围异常干燥,导致蜕皮不顺时……”
阿曼脸上闪过明悟之色。
韩烈话已经说到这地步,阿曼这更了解角蜥习性的土着补充道:“角蜥蜕皮需一定水分,过于干燥蜕皮困难。”
阿曼秦璎和韩烈相互对视,齐声道:“旱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