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谦站在人群外围,欲言又止地看着林宇轩。
自从今早宫里传来贤君抱恙的消息,他就一直心神不宁。
眼见林宇轩忙完准备回药房,他赶紧跟了上去。
药房外,周子谦来来回回踱着步子,手指绞着衣带都快拧出花来。
他既担心贤君父妃的病情,又怕给林宇轩添麻烦——毕竟府里刚添了四个新生儿,林宇轩已经连着好几宿没合眼了。
\"阿谦?\"梁君泽抱着一摞刚晒好的尿布经过,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出什么事了?\"
周子谦像抓住救命稻草,支支吾吾道:\"宫里来信说父妃身子不适...我想请阿轩去看看,可是...\"
\"这有什么难开口的?\"梁君泽温和地打断他,将尿布往廊下一放,\"走,我陪你去说。\"
药房里,林宇轩正挽着袖子捣药,额头上还沾着几点药粉。
见二人进来,他头也不抬:\"阿泽哥来得正好,帮我把那包当归拿来。\"
\"阿轩,\"梁君泽轻声道,\"阿谦有事找你。\"
周子谦深吸一口气:\"我父妃身子不适,想请你...\"
\"进宫?\"林宇轩猛地抬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太好了!我还没见过皇宫呢!\"他兴奋地扔下药杵,药粉溅了一身,\"什么时候出发?要准备什么药材?贤君什么症状?\"
周子谦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愣:\"你...你不嫌麻烦?\"
\"麻烦什么?\"林宇轩已经旋风般在药柜前转起来,麻利地往药箱里塞着瓶瓶罐罐,\"正好试试我新研制的安神丸,据说...\"他突然卡壳,讪讪地挠头,\"呃...我该说谁用过效果好来着?\"
\"太上皇。\"梁君泽忍着笑提醒,\"上月不是给长寿宫送过一批?\"
\"对对对!\"林宇轩一拍脑门,\"太上皇用了都说好!\"说着又往箱子里塞了几包药材,\"再带些养心茶,贤君肯定喜欢。\"
周子谦眼眶微热。
他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林宇轩答应得这般爽快。
看着对方忙碌的身影,他不禁想起初到苏府时,就是这位看似跳脱的郎中,第一个发现他哮症的症结所在。
\"阿轩...\"周子谦轻声道谢,却被林宇轩一把揽住肩膀。
\"客气什么?\"林宇轩笑嘻嘻地凑近,\"不过你得答应我,回来要好好喝药,这半个月又偷倒了两回吧?\"
周子谦顿时涨红了脸,梁君泽在一旁忍俊不禁。
阳光透过窗棂,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交织成一幅温馨的画面。
马车驶向皇城的路上,林宇轩像个第一次春游的孩子,把窗帘掀得老高。
\"哇!那个牌楼好气派!\"
\"天呐守卫的铠甲真亮!\"
\"快看!御河里是不是有金龙鱼?\"
周子谦被他逗得直笑:\"阿轩,你这样子哪像个神医?\"
\"现在不像没关系。\"林宇轩突然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等下马车我就端起来。\"说着还模仿顾清宴的冷脸,\"这样够唬人吧?\"
周子谦心头一暖。
他知道林宇轩是怕给他丢脸——毕竟带着个咋咋呼呼的郎中进宫,确实有失体统。
果然,马车一停,林宇轩就像变了个人。
他拎着药箱的姿势端庄得体,步伐不疾不徐,连眼神都变得沉稳起来,活脱脱一个世外高人的模样。
\"阿轩...\"周子谦小声问,\"你没事吧?\"
林宇轩目不斜视,从牙缝里挤出回答:\"别...别跟我说话...端着...很累的...\"
周子谦差点笑出声,赶紧引着他往永宁宫走去。
贤君半倚在榻上,脸色确实不太好。
见儿子带着个年轻郎中进来,他微微蹙眉——宫里太医都束手无策的顽疾,这么个毛头小子能行?
\"父妃!\"周子谦快步上前,\"这是林宇轩,我的...呃...\"
\"我是他三哥。\"林宇轩顺口接道,说完才觉不妥,周子谦三哥可是皇子……,赶紧改口,\"不不,我是说...\"
贤君被这实诚话逗乐了:\"无妨。既然是谦儿信任的人,本君自然信得过。\"
林宇轩也不废话,上前就搭脉。
他的手指在贤君腕间轻轻移动,时而皱眉,时而抿嘴,看得周子谦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唔...\"半晌,林宇轩突然开口,\"贤君是不是常年失眠?午后心悸?偶尔还会无缘无故流泪?\"
贤君瞳孔微缩——这些症状他从未对外人提过。
\"简单。\"林宇轩已经掏出纸笔写药方,\"肝郁气滞,心脾两虚。我开个逍遥散加减,再加点安神的...\"他笔走龙蛇,忽然抬头,\"您这病根不在身上。\"
贤君挑眉:\"哦?\"
\"在心上。\"林宇轩指了指胸口,\"长期忧思过度,郁结于心。\"说着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是不是宫里有人给您气受?告诉我,我让阿宴哥半夜套他麻袋!\"
\"阿轩!\"周子谦差点晕过去。
贤君却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好啊!谦儿,你这三哥...甚合我意!\"
贤君执意留二人用膳。
席间,周子谦像只快乐的小麻雀,喋喋不休地讲着苏府的趣事。
\"...瑶瑶现在能分清楚四个宝宝,我们都分不清呢!\"
\"阿晨和阿暮天天为了谁的孩子更俊吵架...\"
\"阿宴表面上嫌弃翰翰,其实半夜总偷偷去给孩子盖被子...\"
贤君听得入神,连筷子都忘了动。
他从未想过,男子之间的生活竟能如此热闹鲜活。
\"对了父妃!\"周子谦突然压低声音,\"阿轩真的特别厉害。我的哮症这两个月都没犯过!他每天...\"
\"咳咳!\"林宇轩突然呛到,\"那什么...贤君,这道清蒸鲈鱼不错,您多用些。\"
周子谦这才意识到说漏嘴了——他天天被林宇轩逼着喝苦药的事可不能往外说。
贤君看着儿子红透的耳根,又看看林宇轩拼命使眼色的样子,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松动了一下。
这些人是真的把谦儿当家人,不是碍于皇子身份的表面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