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层淡墨,缓缓晕染了江南小镇的青瓦白墙。
万圣道在此处落脚的客栈早已被云初微带着人包了下来,檐角悬挂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晃荡。
光晕里浮沉着细微的尘埃,将这方天地衬得格外静谧——至少在封磬看来,这份静谧是主上李莲花所求的。
他正坐在前厅一侧的木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刀的刀柄。
这把刀跟随他多年,刀鞘上的纹饰已被磨得有些模糊,正如他心中对主上李莲花的诸多疑惑,盘桓已久,却始终寻不到确切的答案。
主上那人,神秘身上皆是秘密,如今却偏安于莲花楼,像个看透世情的隐士居士,萧然尘外,对江湖事一概淡漠,只偶尔摆弄些医术草药,活得随遇而安。
封磬不止一次想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那个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变成了如今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吱呀——”一声,客栈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带着晚春的微凉空气,也带来了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封磬抬眼望去,只见门口站着几位气度不凡的来客。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月白长裙的女子,容貌温婉,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英气,正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天机堂堂主,何晓慧。
封磬心中先是一怔,随即是难以掩饰的欢迎之意。
天机堂在江湖中地位特殊,消息灵通,何晓慧更是以智慧和手段闻名,一个女子能在波谲云诡的江湖中站稳脚跟,让无数须眉折腰,这份魄力本就令他敬佩。
他连忙起身,正欲开口,却听何晓慧身旁的随从恭敬道:“万圣道封盟主,我家堂主特来拜访李神医。”
“拜访主上?”
封磬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脸上满是吃惊之色。
主上深居简出,与江湖各大门派素来少有往来,更何况是天机堂这种消息枢纽之地?
他印象中,主上与天机堂的交集几乎为零,何时竟熟悉到需要何堂主亲自登门的地步?
他压下心头的讶异,拱手行礼,语气中带着真诚的敬意:“何堂主,幸会幸会,在下万圣道封磬,乃是莲花楼楼主李莲花的下属。”
“既然何堂主找我家主人有事相商,那就请随我来。”
何晓慧回以温婉浅笑,举手投足间端庄典雅,却又不失江湖儿女的爽利:“封盟主客气了,今日是我唐突,忽然造访,但却有要事寻李神医。”
她的目光扫过客栈内安静的陈设,似乎对这里的戒备森严并不意外。
封磬点了点头,心中的压力却更重了几分。
他手下的人早已打探到,最近巫教动作频频,似乎在筹划什么大事,而目标隐隐指向李莲花一行人。
这客栈被包下,名为休养,实则也是为了防备不测。
如今何晓慧的突然到来,虽不知来意,但在这多事之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绷紧神经。
他定了定神,压下翻腾的思绪,引着何晓慧及其随从穿过回廊。
客栈后院被打理得十分雅致,几株晚开的海棠开得正盛,花瓣落在青石板路上,平添了几分诗意。
他将众人带到一处厢房前,低声道:“何堂主,稍等片刻,我去请我家主人。”
何晓慧颔首,动作利落干脆地行了个江湖礼:“有劳了。”
封磬连忙回礼,又吩咐守在一旁的万圣道弟子好生伺候,这才转身走向隔壁的房间。
房门紧闭,屋内隐约传来几声低笑,似乎是袁公子又在说什么逗趣的话。
封磬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扬声道:“主上,属下封磬求见。”
话音刚落,门“唰”地一声被拉开,方多病探出头来,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封盟主,有何事?”
他身后,李莲花正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支玉簪,闻言抬眸,目光温和,带着一丝询问看向封磬。
封磬的目光在李莲花身上短暂停留,看着他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心中那句“主上何时与天机堂熟稔至此”的疑问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他最终只是敛去所有情绪,沉声道:“启禀主上,天机堂堂主何晓慧,已在隔壁厢房等候,言明有要事相商。”
屋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方多病脸上的笑容淡去,下意识地看向李莲花,而李莲花擦拭玉簪的动作也顿了顿,眸光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日的淡然。
“哦?”他轻轻放下玉簪,语气平静无波,“何堂主?倒是稀客。”
封磬看着主上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那股对主上过往的困惑与对当下局势的忧虑,再次交织在一起。
主上究竟经历了什么?而这一次,天机堂的到访,又会给这看似平静的江湖,掀起怎样的波澜?
他站在门口,看着李莲花起身,缓步向门口走来,那袭素白的衣袂在昏黄的光线下,宛如一朵出尘的莲花,却又似乎背负着无人知晓的风霜。
江湖路远,风波又起。
而这一次,莲影之下,又将映照出怎样的恩怨情仇?
封磬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心的思绪,躬身道:“主上,何堂主已等候多时。”
李莲花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封磬,望向门外的夜色,轻声道:“那就去看看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无论来者是谁,有何目的,他都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封磬跟在李莲花身后,看着主上的背影,忽然觉得,或许主上的随遇而安,并非真的淡漠,而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从容。
只是这份从容之下,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他依然看不透。
而此刻,天机堂的到来,或许正是揭开这层迷雾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