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中都,极乐宫。
中央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九尺宽的沉香木座,彰显着威严与奢华。
大殿四周,鲛绡宝罗帐,软纨蚕冰簟,玉带叠罗衾,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宛若水缸般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将整个寝宫内照的透亮有光。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穷工极丽举世罕见。
殿内龙雕的沉香宝座上,卧躺着一位神色慵懒的青年。
他眸光微眯,面容上也透着慵懒之色,显然是久经纱帐的百战宿将。
下方歌舞升平,数不清的美人们,身披薄纱,赤着白玉裸足,在殿内翩翩起舞。
衣袖飘荡,纤腰扭摆,曲线婀娜,鸣钟击磬,靡靡之音,酥人悠扬。
台基上檀香点点,白色氤氲琼霄仙雾般缭绕缠绵,深深宫邸中糜烂与纸醉金迷,穷奢极欲之感。
“踏踏!”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寝宫大殿外响起。
不多时,一身明黄色盛装宫裙的刘滢,领着小政儿施施然的走进大殿。
当她看到四周挤满了起舞弄乐的美人,宫内的奢靡之景时,娥眉不由蹙起。
尽管早已经习惯了夫君的荒淫无度,当再次见到这种场景,刘滢心中依然泛起一阵阵酸意。
夫君是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模样的,刘滢已经记不清了,好像是自己从洛阳回来之后,便是这个模样了吧。
她心中忧虑着,挥了挥手,四周的美人很识趣,除了宝座上的乔氏姐妹花之外,其她人皆自觉的退了下去。
待众女离开,刘滢领着小政儿来到宝座前,缓缓行礼:“姎见过夫君!”
李信目光迷离,斜靠在乔氏姐妹花的玉腿上,享受着甄美人的亲切服侍。
他轻抚着美人玉背,光滑冰爽,手感极佳,让人沉醉...
李信晃了晃脑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向来者:“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
“托夫君鸿福,汉庭并没有...敢于为难....”
“嗯!”李信伸了伸脚趾,在乔妹妹的胸前蹭了蹭,示意她加大力度。
然后向刘滢身后的小不点招了招手:“小政儿,过来,到为父身边来!”
“让为父看看,你这些年,到底过的怎么样...”
李政从母亲身后探出脑袋,看向宝座上的慵懒青年,一脸审视道:“你真的是我父亲吗?”
“怎么,你老子我英明神武...哪里不像....”
“可是!”李政昂着小脑袋,环顾四周的胭脂水粉道:“我父亲是大夏的开国共主,是北方草原的天可汗...”
“是天下之主,是万王之王,是英明神武的大英雄,是勤政爱民的圣君...”
“圣君!”李信闻言,眉头微微一挑,心中有些意外。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个圣君的称号,感觉有些恍惚...
毕竟以大汉的尿性,估计早已将自己宣传成,屠夫恶匪,抹黑乃至妖魔化了,哪里会给自己好名声...
“就是圣君!”李政儿虽小,却像个做大人一样。
他摇头晃脑道:“夫圣君者,任德而不任智,任数而不任说...”
“任公而不任私,任大道而不任小物,然后身佚而天下治...”
“即为圣君,当以亲贤臣,远小人,以百姓安康,为己任...”
“当勤政、节俭、爱惜民力、从谏如流,不恋酒色、不贪图享乐....”
李政摇头晃脑,说的头头是道,似乎在说李信当前的所为,有违圣君之道...
世界上哪有这样的父亲,当着母亲的面,与妃子调笑...
第一次见到儿子,却还忙着与美人调情,这是圣君能干出的事。
有道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现在的情况显然是属于后者...
在没见面之前,小政儿还想着,自己的父亲,应该有多么英明神武,又有多么勤政善政。
然而真当见到其这种纸醉金迷的面目时,往日里的崇敬消散一空,心中更是带着深深的失望...
他很难想象,这种肆意妄为的君主,是怎么在这汉末乱世开国的,又是如何会让汉庭忌惮莫名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信见这小家伙摇头晃脑,心中便升起一股烦闷。
他最烦听的就是那些狗屁不通的大道理,若非是看在小政儿初见的情面上,他非得揍人不可...
李信招了招手,示意小娃儿上前,然后面色和煦道:“这所谓的圣君之道,都是谁教你的?以至于拿到父亲面前卖弄?”
“这是儒家圣人言,也是太傅太师教的,为君者,当亦仁为心、为政以德、克己复礼、民贵君轻......”
“一群腐儒,也敢对吾评长论短?”李信心中有怒,不过对方好歹是自己的儿子,心中也多有亏欠。
他强忍着心中烦躁,严肃告诫道:“圣君之说,不过是那群腐儒之言,他们连地方上的百姓,都治理不好,何以妄论国政,妄论圣君?”
“他们儒家的哪位先人,出现过皇帝,当过天子?有哪个大儒对国家社稷有真功绩?”
“再有,老子是不是圣君,别人说了不算,南方那些腐儒说了也不算!”
“这些只有老子我说了算,老子说是圣君,那就是圣君,老子说是你老子,那就是你老子....”
说道这里,李信摸了摸政儿的小脑袋,谆谆告诫道:“你以后不准在与那些腐儒接触,不准在看儒家的所谓经义典籍...”
“还有那劳什子太傅太师,教的什么狗屁倒灶的玩意,老子以后要摘了他的脑袋,屠他十九族....”
“可是...”李政还想在说什么,不过身侧的刘滢眼疾手快,急忙将儿子拉到身边,没有让争论继续下去。
“狗日的腐儒,老子迟早屠了他们!”李信看着儿子倔犟的模样,再想到他那张口闭口君轻民贵的理论,心中气的想杀人。
自己这头狼当初是怎么吃羊的,心中比谁都清楚,而大汉却将自己的狼崽,教育成了羔羊的模样,这让他心中怒火积蓄。
有道是做过狼的人,一般都不想自己的后代变成羊,因为羊有羊的活法,狼有狼的生存道,两者有着本质区别。
再加上大夏与大汉相互敌对,若是将来两方发生战争,懦弱温顺的羔羊,如何是如狼似虎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