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定襄郡！
金秋十月，高阳烈烈，晴空万里。
蓝天白云下，丛林尽然草木秋黄，山间复连秋一色。
官道平坦，贯穿南北，辽阔的大地上，旌旗招展马蹄奔腾。
一条绵延数十里的黑色的长龙，在官道上蜿蜒前行。
呼呼，北风呼啸，烈烈招展的夏字纛旗下，雄骏的勑勒马驮着北上的主人缓缓前行。
这支人马，正是原本驻扎武皋的李信军团，如主力撤离长城防线。
北方只留王雄、潘豹、梁习等边将，带着三万名士卒留守主要关隘。
经过李信的决断，众人合力的推演，他们发现放鲜卑人入关，凭借复杂地形，与其周旋是对的。
相对于，长城北方，一望坦途，无边无际的草原大漠，无疑还是关内的地形更为复杂。
定襄古郡位于黄河东侧，偏忻定盆地，三面群山环抱，境内四水贯流，地形由东向西呈簸箕形。
北面以将军山五台山余脉毗邻，东南以文山舟山阳曲相接，西与河邻。
因为定襄地理位置偏杂，境内东、南、北三面环山，又有四水串流，极大的限制了骑兵腾挪的余地。
而鲜卑人，此番南下，亦是骑兵为主力，其中的精锐战兵，也有八成是骑兵。
所以在与贾诩郭藴等人，讨论商议后，李信最终决定放弃长城防线，主力后撤，示敌以弱。
高大的敕勒马背上，李信回望北方：“我军撤出长城边关，和连有小儿有何反应？”
“鲜卑各部，还有中部的慕容氏，又有何动作？”
“主公！”郭藴打马上前，汇报道：“我军南下突然，和连等人似乎心有疑虑，暂时未见其有任何越过长城的倾向...”
“主公，鲜卑族内能人辈出，慕容威、步度根、赫兰辰、乃至浦头弥加等各部大人，皆是一时之雄...”
“我军此番谋划，想要引军入关，以这些人都阅历和战场经验，未尝不会有所察觉...”
就连沉默寡言的高顺，亦附和道：“鲜卑人作为草原霸主，在雄主檀石槐的带领下，纵横东西南北三十余年...”
“如今檀石槐虽走，但其给和连留下的底蕴，和文武班底，却不可小觑...”
“若再加上，慕容威、浦头、弥加这等身经百战的大人，在侧协助...”
“我军想要将其诱入关中，聚而歼之，恐怕会困难重重...”
高顺这话，并非说说，因为如今鲜卑人的反应，已经说明了战局的复杂性...
如今夏军主力，都已经撤出长城防线，而鲜卑人，却在关外按兵不动，甚至无动于衷...
要知道，只要是个正常的将领，有点战场常识，都会趁着夏军撤退的机会，围追尾随，甚至是趁机杀掠一番...
但现在的鲜卑人倒好，前番攻城猛烈，一副不破长城誓不休的架势...
现在夏军主力后撤，明晃晃的战机都摆上餐桌了，鲜卑人却一反常态息兵，甚至无动于衷...
这种转变，让夏军众将促进不及防，乃至对未来战略谋划的担忧...
“呵呵！”李信迎着西方冷风，举目眺望：“不管和连如何善变，但鲜卑入关，此是必然，非人力可改...”
“至于后续战略问题，尔等也不必担心，此战吾有信心，让这群胡种，有来无回...”
经过这段时间的情报搜集，以及贾诩等智者的分析，和连的纠集族人南下的目的，也逐渐被众人所洞悉。
无非是和连这名鲜卑大单于，异想天开，想要效仿中原王朝，在北方搞言出法随，皇权天授那一套...
如此荒唐行为，在贾诩张既等人看来，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愚不可及...
甚至就连李信当初得知这一真相后，也被惊的目瞪口呆，这和连到底有多低能，才能犯下如此蠢事...
一代天骄，草原雄主，天授单于檀石槐，都未曾想过要在草原和大漠各部施行所谓的汉制...
和连何德何能，竟然敢异想天开，要强行改变他老爹檀石槐，制定的鲜卑国策和体制...
他是比檀石槐更有能力，还是更有远见，亦或者是更有威望，...
中原是农耕民族，有平原县邑，有郡县城池，有皇天集权的基础...
乃至有历代君王，和法家大能，制定的完善律法，才有了皇权的生杀予夺，言出法随...
河套的南匈奴，亦是因为长期沐浴汉庭王化，且经过夏军屠刀犁便南北，杀的人头滚滚，流血千里...
甚至将匈奴贵族头人屠戮一空，更是将各部底层的匈奴人，强行迁徙聚集...
后面更是组织人手，凿沟挖渠，将河套水原，改造为一望无际的耕种农田...
如此种种，屠刀犁地，打散组织，消灭贵族头人...
外加制度优划，环境改造，以及迁徙移民，才有了如今的新政成果...
而你鲜卑各部有啥，一群草原胡种，逐水草而居的野虏，散落四方的不毛野人...
特娘的不好好的守着，你老爹檀石槐打下的基业。
还妄想单纯的树个靶子，就要沐浴中原王化，就要言出法随，就要至高无上，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草原大漠，是游牧民族，两千多年来一直都有自己的制度文化...
无论是鸣镝弑父的枭雄冒顿，还是天生神授的雄主檀石槐，亦或者是后来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
都没想过，要在草原施行所谓的皇权天授，或者天子言出法随的那一套，更没有人成功过...
当年的始皇帝，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气吞八荒威震百越，也只是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中原之藩篱。
甚至是历代最强盛的中原天朝，州长天可汗，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施行最多的也是怀柔羁縻之策...
南北上下两千年来，无论是草原上的天骄雄主，亦或者是中原的枭雄人杰，都明白其中的道理...
而而和连小儿倒好，竟然异想天开的，想要在草原上，弄个皇权天授，言出法随...
这在李信看来，能给和连想出这种馊主意的人，非蠢即坏，简直蠢到骨子里，坏到了灵魂深处...
李信眺望北方连绵起伏的阴山脉络，眸光幽幽：“和连小儿，想要将老子当靶子，拉老子下水，那老子便如你意...”
“关内之战，老子要看看，是你和连的小命硬，还是老子的屠刀锋利...”
连小儿想借自己之手，借夏军屠刀，剪除异己收拢族权。
这些事情，站在鲜卑大单于的立场上，无可厚非...
但和连在行事之前，至少也要打听打听，问问他李信的意见。
问问夏军手中的屠刀，问问河套并州百万将士们，愿不愿做所谓的磨刀石...
“踏踏！”大军前行，马蹄声急，思虑间，一名传讯兵纵马从官道旁掠过。
少顷，一身戎装的贾诩快速打马上前：“主公，常山急报！”
“希律律！”马蹄渐停，李信转身看着来人：“是不是公明又在请战...”
“确如主公所言...”
贾诩赞扬一声后，接着道：“徐将军多番来信，若不有所回复，恐会令前方将士寒心...”
这几日，徐晃几乎是三天一小信，九天一大件。
其中内容，大都是向主公禀报常山战事，详细介绍了双方军事调动与排兵攻防。
虽然密函内对主战权只字未提，但贾诩是何种人物，只看了开头，便知其意。
首席军师能看懂的信函，李信未必就不懂，只不过他对此事很慎重，一直未给与明确答复。
李信心中为难道：“文和以为此事如何处理？”
他不想心腹爱将失望，但又不敢在这个时候随意放权。
他只能向军师求助：“公明这段时间发来的密函，先生也略有了解...”
自从逢纪牺牲后，军中接收整理情报之事，大都转交由贾诩负责分析处理。
所以徐晃这段时间的来信，也大都被军师看在眼里。
甚至对于其中局势了解，贾诩是除李信之外，最清楚的一个。
他沉思半晌，低声道：“主公，南部战事，一直是公明将军在负责...”
“我等所了解的，终究只是纸面上的字符与数据，对于局势以及战机把握终究有所欠缺...”
说到这里，贾诩顿了顿道：“且徐将军，治军有方，统军沉稳，素来着重...”
“既然多番来信寻求主动，这便说明其心中，对于前线战局，已有把握...”
“主公既然命其为南部主帅，统御东南防线，心中理应有所决断...”
贾诩言语委婉，没有替主公做决断，但其中透露的含义不言而喻。
既然以付出信任，便是对其中能力的肯定，即已肯定，为何要犹犹豫豫。
既委以重任，为何还要凭多掣肘，这不是限制了统军将领的能力发挥吗？
亦如当初攻略并州时，郭图也是此番言论。
事实证明，徐晃确实有能力，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只是这次情况有些不一样！
当初徐晃只是紧守城池，但是如今却要太行战线的主动权，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李信面色变换不定，眺望南方山景，心中思绪万千。
他沉默良久，最终化作一句：“也罢，既然徐晃要主动权...”
说到这里，李信眸光闪动，最后化作一抹坚定：“给常山回信，让徐晃在忍一时，待漳河大营新兵训练完成...”
“一旦新营成军，东南战争，将由徐晃全权负责...”
“并且到时，我会从漳河大营，抽调二十万新兵归其统一调动，如何打，皆由其做主...”
“到时战事如何，老子一概不问，但现阶段，希望公明能有所理解....”
也没谈什么主动权与临机权，李信直言，等到新兵训练完成后，会直接将太行防线的所有权利下放，彻底交由徐晃负责，不留一丝掣肘。
但现在不行，漳河大营士兵，虽说基层架构已经完备。
但将士们之间，无论是关系配合，还是战阵演练，都存在不大不小的瑕疵。
所以这个时候，李信不敢直言授权，因为一旦放手，东南战场走向如何，便不是他这个主公能左右的了。
常山作为冀州主战场，背靠并州与上党为援，固守无虑。
若是等到万事俱备，在添漳河大营二十万新兵为助力，徐晃的胜算也能更大一些。
到时候李信也能安心，算是他这个做主公的，能给予徐晃的最后要求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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