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彦辉给吴志军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联系了个聊城市人民医院的朋友。
乡镇卫生院也属于聊城上一级的医院管辖,一级压一级,总算是找到了这里的一个院长。
在院长的协调下,卫生院最终还是同意了把能够用上的药物都用上了,目的就一个,让云正阳坚持到云晓茜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晚的寂静笼罩着整个病房,只有仪器发出的微弱声音和小薇偶尔的抽泣声。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云晓磊和徐彦辉实在不忍心,在两人的再三劝说下,小薇才终于缓缓地在旁边的空床上躺了下来。
徐彦辉小心翼翼地给她她盖上被子,然而,小薇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云正阳。
她的目光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怎么也无法移开。
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不停地从她的眼角滑落,枕头瞬间就被打湿了。
她不敢睡,怕睡醒了就真的见不到大伯了···
徐彦辉看着小薇如此伤心,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酸楚和疼惜,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其实徐彦辉心里非常明白,此时的云正阳在小薇的心里,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大伯这么简单了。
他身上也有弟弟云正林的影子,也就是小薇的父亲。
当初云正林离世的时候小薇不在身边,没能听到父亲的临终嘱托可能是小薇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了···
云正阳和云正林是亲弟兄俩,又是云正阳把小薇抚养长大,在一定程度上,小薇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或许,这已经超越了普通父女之间的情感,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深深的眷恋···
徐彦辉理解小薇,所以并没有一味的去劝慰她。
有些时候,哭出来反而更好。
小薇童年受的所有委屈,吃的所有苦,也许在今天就随着眼泪一起宣泄出来了。
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也许就能解脱了···
看到小薇如此尽心尽力的守护着,还有那自始至终都没有停止过的泪水,就连急诊室里的护士都动容了。
“唉,亲闺女也不过如此了···”
作为在急诊室工作的护士,她们见多了生老病死,也经历了无数的悲欢离合。
尽管她们的内心早已变得坚强,甚至是麻木,但有时候,还是会被触动她们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徐彦辉轻轻的坐在床边,温柔的抚摸着小薇的脑袋。
“宝儿,你睡一会儿吧,大伯没事的,医生已经用上了最好的药。”
小薇感激的看了看徐彦辉,小手无助的挽住了他的胳膊,轻轻的把脸靠在他的胳膊上。
此刻,徐彦辉就像是她心里的一座大山,是她的依靠,也是她的依仗和主心骨···
云晓磊一动不动的守护在云正阳的床边,看着缓缓滴下的药水发呆。
他从来都没想过云正阳才五十多岁,为什么会这么快的就要离开他。
在他的心里,云正阳就像是一条跨不过去的大河,而他就是这条大河上的一叶扁舟。
无论他怎么飘摇,却始终都被大河托举着,永远都不会沉没。
可是,他心里的这条大河眼看就要干涸了,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何红秀牢牢守着一个儿媳妇的本分,一边伺候着公公,一边还要照顾着云晓磊,生怕他先崩溃了。
不管他们之前怎么样,至少在现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是真诚的···
···
或许是真的有心理感应,亦或是科学的尽头终究还是玄学,一直昏迷不醒的云正阳在云晓茜跌跌撞撞跑到床前的瞬间,竟然奇迹般的睁开了眼睛。
看着前段时间送自己去出嫁的时候还精神抖擞的父亲,如今竟然成了这个样子,云晓茜心如刀绞。
要不是顾养心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估计她可能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爸···”
云晓茜的一声“爸”,喊的撕心裂肺,也给这间本就压抑的急诊室增添了浓重的悲凉色彩。
可能是被女儿的喊声叫醒了,云正阳原本迷茫空洞的眼神瞬间变的清澈了许多,看向云晓茜的时候居然恢复了不少的神采。
“茜茜···”
要么就是医学奇迹,要么就是回光返照,反正此时的云正阳确实是开口说话了。
“爸,我在,我在呢,哥也在···”
云晓茜泪流满面,紧紧的握住云正阳的手,生怕稍不留神他就在自己手里消失一样。
云正阳撇了撇嘴,算是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嘶哑着嗓子说话似乎非常的吃力。
“茜茜···晓磊···”
云晓磊也赶紧靠在了云正阳的脸前。
“爸,我在呢。”
云正阳努力抬起自己的手,想要去握云晓磊,云晓磊赶紧迎过去紧紧的接住了。
“晓磊···你是哥哥,晓茜从小任性,我死了以后···死了以后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她···”
云晓磊泪如雨下,郑重的点了点头。
“爸,你放心,我一定不让晓茜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云正阳大口喘着气,满意的点了点头。
云晓磊是他从小养大的,知道他虽然性格内向,但是对云晓茜一直都宠爱有加,而且既然答应了自己就肯定能够做到。
“你是长子,我死了以后,这个家就是你来当家做主···这些年我也没攒下什么家底,除了那院房子,在家里我柜子底下还压着一张存折,就留给你了···”
云正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明显透支了太多的体力,忍不住的咳嗽起来,慌得小薇和云晓茜赶紧帮他一个抚胸口,一个轻轻的揉着后背。
“爸,你别说了,休息一会儿吧···”
云晓茜心如刀绞,她能感受到父亲的生命力在燃烧,而且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云正阳微微的摇了摇头,挣扎着看向云晓磊。
“磊啊,茜茜从小没经过什么事,以后你多担待着点儿···我死了以后,你就是他唯一的亲人,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依靠···不论到什么时候,她在娘家受了委屈还能有个娘家当靠山,我···我替她妈妈谢谢你了···”
纵使再内向,再不善言辞,此时的云晓磊也是泣不成声···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况眼前这位是从小把他含辛茹苦养大成人的父亲···
云正阳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向云晓茜,想再一次去抚摸她的脸,奈何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只是徒劳的拍了拍她的手。
“茜茜,我走了以后,你凡事都要听你哥的,尊重你嫂子。在咱们农村,老嫂比母,我和你妈都不在了,以后你嫂子你就得当妈一样敬重···你受了委屈,还得仰仗着你哥和你嫂子去给你撑腰出气···”
云晓茜抱着父亲的手泣不成声,只能不住的点头。
纵使她和何红秀再有嫌隙,但是又怎么忍心拒绝一个即将离世的父亲呢···
云正阳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何红秀。
何红秀赶紧擦了擦红肿的眼睛靠到脸前。
“爸,你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云正阳努力的笑了笑,对这个刚过门儿没多久的儿媳妇还是非常满意的。
“红秀,茜茜小,不懂事,你当嫂子的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以后她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看在她没爹没娘的份儿上,多担待着点儿···”
“爸···”
何红秀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即使中秋节的时候她和云晓茜闹的有点不愉快,但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她作为嫂子,怎么会真的怨恨这个唯一的小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