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殊立在琴室门口静静看着钢琴前前黑发微垂的男人修长干净的手指灵活的在黑白琴键上不断跳跃着,心也开始跟着微微悸动。
刚刚那些饱含浓烈情感的流畅悦耳琴音想必就是从他那细长干净的手指演奏间发出来的吧?
橙色夕阳将钢琴前男人精致迷人的五官轮廓笼罩在一片柔和温暖的光影中。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室内明黄色的原木地板上,将窗边角落里映的斑驳陆离。
夕阳侵染包裹的角落里,完全沉浸在忘情弹奏中的帅气男人周身仿佛也被打上了一层柔柔的橙色滤镜。
眼前男人专心弹奏钢琴的画面美好又静逸安然,林晏殊的精神开始变得恍惚。
一瞬间,林晏殊的思绪突然飘向了远方:
高二下学期末学校为了缓解学习沉闷,破天荒的组织了一次礼堂活动表演。
在那个有着炙热阳光的炎炎午后,礼台舞台中央钢琴前坐着那个眉宇清朗干净,气质清新,穿着白衬衣、黑色长裤的年轻男孩儿是那样令人过目不忘!
在雷鸣般的欢呼掌声和曲着手指放在唇边吹响营造氛围的响亮口哨里,在一众女孩炙热大胆的倾慕眼神中,那萧逸出尘的年轻男孩儿弹的曲子正是现在林晏殊耳边听到的这首——《在一起的时光》。
准备工作做好后,随着灯光变暗秒切换后,舞台一道深蓝色椭圆形追逐灯光重重打在那架黑色钢琴和男孩儿身上。
手指触上琴键那刻,端坐在钢琴琴凳上的男孩儿整个人身上仿佛被月光静静洒下来薄薄一层皎洁的清辉。
随着干净修长手指在黑白色钢琴琴键上轻快移动,流畅悦耳的优美旋律随即就在礼堂里清晰回响……
曲子在循序渐进的弹奏,随着忘情弹奏深入,人曲合一的男孩儿自身的情感仿佛也深深融入进了钢琴的曲调不断加深。
霎时间,光线黯淡的礼堂里仿佛静止了一般。
台下坐着观看的每个师生仿佛都被吸引了一般,都屏气凝神的专心聆听着。
仿佛自己忍不住出声轻轻咳嗽一声都是对台上用满是浓郁情感灵魂在演奏在燃烧男孩艺术表演的亵渎。
黑暗中,林晏殊的拳心紧握着。
掌心里刚刚那双大手带来的温度仿佛仍凝聚在她的手心里没有散去。
那是因为,关于活动开始前她和那个男孩儿还有个短暂的小插曲。
表演活动开始前二十分钟,从图书馆借书耽误了时间才导致姗姗来迟的林晏殊一出现就遭到了同班一些蓄意针对男同学的故意“恶搞”。
作为同班同学眼里“高冷之花”的她,在一众性子阳光明媚的男生女生眼里并不是那么平易近人、合群。
在她们眼里,安静沉默又嗜书如命的林晏殊才是那个“另类”。
所以,想找机会捉弄下她的想法在那些素来喜欢捣蛋恶作剧同学心里时常会有酝酿。
黄昏各科老师们正忙,活动尚未开始之际。
眼见是林晏殊最后走进礼堂,班里最擅长恶作剧的男同学立马凭借着他对礼堂地形的熟悉,关闭了礼堂内所有的灯光。
霎那间,礼堂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兴许是觉得陷入黑暗,情绪得到短暂放松的感觉更为放松舒服,周围没有人提出异议。
此起彼伏的男女生说话嘈杂声不绝于耳。
坐在礼堂不同台阶位置的每个人都清楚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漠然到没有一个人主动伸出手来拉一把因黑暗被困在原地的林晏殊一把。
沦为学习机器的学生们像是都习惯了埋首书山题海,亦或是习惯了“事不关已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
黑暗中,后不可退,前不能行。
林晏殊只有硬着头皮摸索着前行,她要试图找到自己班级所在的位置。
礼堂深浅不一的层层台阶不出意外的导致了摸黑踉跄行走中的林晏殊当场弄丢了鼻梁上的眼镜。
伸手不见五指,随着林晏殊脚下步子不时踏空发出的阵阵惊叫声,耳边满是男女生看热闹憋笑到忍无可忍后发出的阵阵哄堂大笑声。
那一刻,处于黑暗中脸颊立马绯红的林晏殊感觉自己在全校同窗面前丢尽了脸面。
如果可以,她真想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喂,喂……”台上的话筒随着手掌拍击声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锐叫声后很快恢复了正常。
接着里面传出了播音腔男生郑书源吐字清晰的话语:“请最后进来的那位同学尽快找到你自己所在的班级位置,坐好!
“我们的活动表演将于二十分钟后开始。”
老师们还没有来。
礼堂的灯依然没有打开一盏,还是没有人出声抗议。
没有手机可以辅助照亮,林晏殊只能杵在原地无助的看着漆黑的前方暗暗苦恼。
无措中,远处人群里恍惚中有道模糊的高大白色影子向着林晏殊所在的方向快速移动着。
几分钟后,黑暗里一双温暖细腻的有力的光滑大手精准牵上了林晏殊纤瘦的小手。
“晏殊……”牵着林晏殊手的男生突然开口了:
“别怕,跟着我的步子走就好!”
“我走一步,你就走一步!我停下你就跟着停!明白吗?”
温润如玉的熟悉男嗓音清风拂过山涧般霎时抚平了林晏殊极度的不安和惶恐。
手被牵上这一刻,林晏殊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安全感。
“嗯。”林晏殊应了一声后亦步亦趋跟在男生身后缓慢朝着班级位置移动着。
黑暗里,那双温暖的手中途一直牢牢攥着林晏殊的手,直到稳稳将林晏殊带着穿过高低不同的礼堂台阶亲自送她到了一个空置的座位上将她按的坐下,男生才放开她的手也快速走到了不远处的位置坐下。
当礼堂的灯光重新亮起时,林晏殊循着男生最后消失的大致方位看去。
在熟悉的人群里,林晏殊果然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坐在男同学中间,穿着雪白衬衣的唐泽。
此时,唐泽的巴掌正轻轻扇在捣蛋鬼郑书源留着板寸头的脑袋上:“你以后再敢像今天这样恶搞她,小心我削你!”
“来,削!削!”郑书源刻意扫了一眼看过来的林晏殊后将脑袋故意死死抵在唐泽的胸膛上,笑着反唇相讥:“还敢说你对她没有意思!”
“刚刚就被我逮到了吧?”
“兄弟我要是不跑去关灯,你能牵到“冰山美人”的手?”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死装哥!”
“滚蛋!给我快点起开!”轻轻推开郑书源的脑袋,唐泽干净清朗的脸颊上顿时有了一抹清风般含蓄的浅浅笑意。
林晏殊知道自己刚刚的感觉没错!
刚刚黑暗里牵着她手的男生,就是有着明亮干净清新眼眸的唐泽。
感觉是一种奇怪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就是能通过心里感受到的精准直观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和所思所想。
她的天生敏感大概是遗传于看似沉默寡言,实则感情敏感细腻的父亲林连生吧?
关于唐泽!他在青春时期曾给林晏殊留下的记忆太过深刻、温暖!
以至于每次看到相似场景,林晏殊总会情不自禁想起唐泽看着她时那双温柔深情的干净眸子和黑暗中默默牵起她、让她感觉安全温暖的温柔大手。
不同的是,此时钢琴面前背对她而坐宽肩窄腰的男人身上不是明亮干净的白衬衣,而是一身暗色系装束。
打理精致有型的黑色中分发,私人定制的黑色商务衬衫,颈项上同色系的黑色领带,裤线笔直到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长裤。
连他透着落寞的背影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清冷矜贵又带着一丝生人勿近的冷傲疏离的冷冽感。
面前的男人不是她同床共枕的丈夫余淮,又能是谁?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即使是浪漫又才华横溢如千年前的诗人李商隐,一样有对真挚感情爱而不得的追忆和迷茫遗憾。
于林晏殊来讲,曾经带给她温暖的唐泽已成为遥远的过去式。
后来者居心上的余淮成了陪伴在她身边,完全占据她了心里那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终身伴侣。
半晌后,曲子接近尾声。
跳跃的修长灵动手指让节奏逐渐慢了下来,过渡到最后,琴音缓缓发出最后一个舒缓的美妙音符后,琴声终于停止。
与消失琴声一起衔接发出的还有一声仿佛积压隐藏在心里太久的无奈叹息声。
一曲弹完,余淮回眸就看到了立在门口一脸膜拜又惊讶眼神看着他的林晏殊。
见到林晏殊寂静无声的怔怔立在门口,余淮倒也淡定,眉宇只微微敛了下:
“你回来了?”
林晏殊点头:“嗯。”
“整个下午去了哪里?”英气的眉宇微拧,似带着丝不满,又似带着丝隐藏起来的关心和责怨。
林晏殊淡然开口:“去江心独自待了一会,看了会儿风景。”
“看风景?”余淮剑眉微挑,望着林晏殊沉声道:“好看吗?”
“好看吗?”——这语气明显透着丝不满。
林晏殊当即明白过来,余淮这是嫌她不打招呼就一个人私自跑出了去?
想了想,再怎么说他俩也还是夫妻,自己这样不打招呼就私自跑出去的确有点不大合适。
知是自己理亏的林晏殊看了眼余淮,垂下眼睑小声说道:“好看!”
见到林晏殊一脸小孩儿做错事被大人训的小心模样,余淮沉冷的声音随即变得柔和了几分:“以后去哪里好歹提前告诉我一声。免得我……”
似乎是想到了两人婚姻现状,余淮眉宇瞬间蹙起,脸色也跟着冷了几分:“算了!反正你很快也没那个义务了!”
想到汪洋对自己说过的话,余淮将原话照搬了过来:“以后你想去哪里,和谁在一起都是你的自由!”
林晏殊没有立马接话,也没有出声反驳。
静默几秒后她仰眸看向了余淮,顾左右而言其他般问道:“你竟然会弹钢琴?”
林晏殊语嗔:“结婚这么多年了,我竟然从来不知道!要不是今天我亲眼见到,我都不会相信刚刚的曲子是你弹的!”
林晏殊原本很想问问余淮,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所不知道的?
可话到嘴边,她忍住了。
她自己心里都藏着很多阴暗又难以启齿的秘密,她怎么可以厚着脸皮去质问余淮?
况且,婚姻走到现在,她似乎没了那个和余淮处在感情甜蜜阶段里才有的理所当然的质问底气和勇气了。
“现在知道也不晚!”
瞥了眼林晏殊,余淮云淡风轻解释道:“小时候到高中一直有专门跟钢琴老师系统的学过,只不过很少在外人面前弹而已!”
似乎是一眼就看透了林晏殊当前的所思所想般,余淮凝视着林晏殊温声说道:
“没有什么其他瞒着你的事情!事实上,会弹钢琴不过是生活里一件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所以觉得不值当说而已。”
“关于我身上其他的一切,我不是都坦坦白白告诉过你了么?”
林晏殊一时语塞了。
在她面前,余淮的确是一如既往的坦白。
反倒是她,甚至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敢当着他的面坦白说出来。
婚后这些年她和余淮曾肌肤相亲过很多次,可两人心里似乎始终隔着一层薄膜,没法拆除,也不能戳破!
那是她在世上、在余淮面前仅存的最后的一点羞耻心和自尊心了!
她无法容忍自己在心爱的余淮心里留下心理阴暗又狠戾的瑕疵一面。
天色尚早,离睡觉休息时间也还早,在余淮率先起身去了茶室后,林晏殊也跟着走了进去。
泡好茶,给林晏殊倒了杯后,余淮啜了口茶看着对面坐着的林晏殊温声开口:
“如果你想见儿子又不想去我爸妈家的话,我等下让杨程去接刘姨和慕淮回来好了。”
“不用了。”
“我明天早上自己会过去玫瑰园看儿子的。”林晏殊柔声说道:
“我知道他爷爷奶奶很舍不得孙子,就让慕淮在那边多陪伴陪伴他们吧!”
余淮嗯了一声后轻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海?”
林晏殊想了下说:“原计划是初六。因为年后我需要尽快进组开机。还要抽空对接那部找上门的新民国大剧。”
林晏殊诧异看着余淮:“怎么了?”
余淮犹豫了下抿了抿唇开口:“离婚冷静期已经过了,杨律师说我们过几天可以去拿证了。”
林晏殊闻言,拿着杯盏的手颤了下。
终于还是到了她和余淮不得不站出来面对的时候了。
有些事情即使心里再想躲避,不想面对,终究有要将它必须摆上桌面后双方来个开诚布公面谈的那一幕。
视线落在林晏殊的手上,余淮眉宇敛起看着林晏殊: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初六就走的话,我们可能就没那么快去拿证。”
“如果你不是很赶时间急着去京海或云南拍戏的话,我们可以再等几天,等到年后民政局正式上班那天再去。”
林晏殊顿时面露纠结。
对啊!她竟然把这件事忽略了!
看样子,余淮似乎从杨律师那里提前已经了解过离婚方面的具体程序了。
心里黯然失落下,林晏殊将茶盏轻轻放在了茶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