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意难平
杨律师显然是没有料到今天关于离婚的谈判协商空前的顺利。
导致他原本内心提前演练了无数遍需要化解两人争吵甚至撕破脸的尴尬场景根本没有机会出现。
杨律师想起从前他在律师楼里处理的那些大大小小几百起离婚案。
他从前遇到的案子里大部分夫妻感情破裂后要么是为了财产分割，要么是为争夺孩子抚养权，事情的最终走向几乎是清一色走到双方撕破脸，最后闹到离婚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最好处理的那一类离婚类型就是少部分夫妻婚后没有孩子就发现双方性格不适合，双方财产属于婚前，婚后经济又各自独立最终选择好聚好散。
讲真，这样的案子他最喜欢！因为收钱容易，实际处理起来又毫不费心神。
当然，也有小部分夫妻双方自幼接受过良好的素质教育，婚后渐渐没了感情但为了孩子拖延到最后走向平静离婚的。
这类型的夫妻毕竟极少数！
今天，成为淮海集团法务部专职律师的他处理起老板余淮的离婚事宜却从心里为他们夫妻俩感觉到遗憾。
透过泛着青色光泽的镜片，作为局外人的杨律师看到的是一对仍旧相爱、字里行间心疼彼此却不能再继续相守下去的可悲有情人。
离婚原因他无从知晓，因为老板余董并没有说出来。
杨律师觉得余董不肯说自然有他背后的原因和某些考量。
夫妻俩都走到离婚的地步了，他只要负责把事情处理的漂亮，让老板和他老婆最终都满意就好。
打量着并排而坐的老板夫妇，杨律师只从心里觉得惋惜。
面前年纪轻轻的余董事业有成，长相沉稳俊逸。
他老婆林小姐自然也不必说！她的相貌是属于少见的清冷又气质出众独特的那一款。
说到林小姐，杨律师之前倒是常常在各种代言广告和电视杂志里见到。
原本以为电视里的她已经够美丽了，谁知道出现在面前的真人一举一动都透着浓浓的书卷气和迷人的知性优雅气息。
两人无论从相貌学识或是经济实力上看原本都该是郎才女貌又无可挑剔的一对的。
可让杨律师意外的是从他进门到现在，这两人仅仅就用了十几分钟就快速决定了长达十来年婚姻里产生的爱恨纠葛。
杨律师不由心生感慨：人生真是处处有遗憾！
任余董人前再是前呼后拥、风光霁月般的人物，没想到他的婚姻方面也会有爱而不得的一面。
大概人生总是难两全！
事业成功，爱情不尽人意！婚姻可能就是独属于余董爱情方面的意难平吧？
劝解两人的话，杨律师自然不会去说。
他没那个义务！再说，他从前的职业主业就是专门帮人打离婚官司出名的，职责就是为自己的当事人在经济上争取到最大利益化。
他手里的协议书内容完全是按余董电话里提前吩咐的要求做的，今天他们夫妻两个人又都当场默认了这个结果。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身为淮海集团法务的杨律师在任务完成第一时间就识相的快速闪人了。
从公司回静园的路上，驾驶座位上的余淮表情沉俊。
他的视线始终专注落在道路前方，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其实原本他是可以让司机杨程负责送林晏殊回静园的，但他还是选择了亲自送她回家。
余淮心里其实还是想跟林晏殊争取多待一会儿。
后座上的林晏殊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繁华街景。
过了今天，也不知道以后还有多少机会再看到有关A城的一草一木。
从前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好几年，她并没有觉得A城和青城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此刻她突然领悟到了一句话：
——心若没有栖息，在哪里都是流浪。
曾经，在这座繁华喧嚣的城市里余淮曾经给了她一个家，一个可以遮风挡雨让她心灵和身体同时得到栖息休憩的家。
就像每次想到“家”这个字眼时她大脑里第一反应就会浮现A城西苑的家和余淮那张俊逸的脸。
那是情感羁绊凝聚所自然产生的心灵力量，林晏殊实在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不去那样想。
午饭前林晏殊在一楼客厅陪着儿子慕淮玩耍。
与此同时，余淮在三楼卧室里帮着林晏殊收拾行李。
等林晏殊走进卧室时余淮已经帮她把行李收拾完毕了。
随着“咔哒”两声脆响，两只黑色的大行李箱被余淮合上扣好整齐放到了墙角。
林晏殊朝着高大的衣柜里望去：偌大的衣柜里只剩下余淮清一色的衬衫和西装西裤，属于她的那半边衣柜已经空空如也。
望着空了半边的衣柜，林晏殊顿时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也跟着空了的衣柜瞬间变得空洞涣散。
“你一个人要带着张姨和孩子，还要带很多行李箱，不太方便！”
“我打算开车亲自送你们过去。”余淮打量了下两个大行李箱温声说道。
“不。”林晏殊说：“这次我还是会一个人走！”
“你一个人走？”余淮转过身蹙起眉：“你什么意思？”
“我需要去趟杭南。”林晏殊迟疑了下说道：“等我从杭南回来后会返回来接张姨和慕淮。”
“你要去杭南？”
“是有什么事吗？”余淮狐疑看着林晏殊：
“公司给你又安排了新的通告行程么？”
余淮心里疑惑：昨晚深更半夜的，她不还和唐泽通过电话？
余淮原本以为有了那通电话，林晏殊会迫不及待想要回京海的。
哪知道让他意外的是林晏殊现在突然又打算一个人去杭南。
“不是！”林晏殊犹豫了下看着余淮开口：我是去那边看馨儿！馨儿她在那边拍摄综艺节目时出了点意外。”
“范馨她怎么了？”余淮面色凝重。
“溺了水，伤到了脑子。”林晏殊脸上有了丝沉重：
“我给唐泽打电话其实就是问这个。”
“璐璐和艾米姐其实是怕我担心所以故意不接我电话，我想知道馨儿状况又没办法知道才主动联系唐泽的。”
余淮听到眉宇皱成了一团。。
看来是他误会了林晏殊。
昨晚看到她和唐泽通电话时他情绪一时有点失控就说了不该说的话。
难怪当时林晏殊会气到失控的回怼他了？
范馨出了这样的事情，情同姐妹的林晏殊心里自然不好受！他当时竟然还用那种揶揄的话来伤她。
“对不起，昨天是我冲动了！”
“我不该不问不清楚就说那些话来伤你的。”
知道事情原委，余淮心里难免有愧疚感。
相比之下林晏殊的反应则淡然的多：“你不用感觉抱歉！事情已经过去了，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是啊！两人都签了离婚协议了，离婚姻真正结束也就差一步之遥了。余淮道不道歉还重要吗？
“妈妈，什么是离婚？”午饭时，饭桌上一度安静到只听见碗碟和筷子碰撞的声音，坐在椅子上的慕淮眨着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看着林晏殊突然问道。
听到慕淮的话，林晏殊和余淮同时怔愣了下。
林晏殊的面色立马变得严肃郑重起来：
“慕淮，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告诉妈妈，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没有谁告诉我！是我早上听到爸爸和奶奶谈话了。”
林晏殊心里顿时一沉。
离婚的事她本来打算先瞒着孩子，等孩子稍微大点了再慢慢解释给他听的，哪知道慕淮还这么小就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了。
父母离婚对孩子心理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天下没有一对夫妻愿意走那一条路。
林晏殊突然就想到了母亲李春华和父亲林连生的婚姻。
她的父母一辈子倒是没有离婚，可是母亲的出轨场景带给林晏殊兄妹三个的同样是一辈子的伤痛。
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夫妻过日子适不适合的，外人根本无法知晓，只有自己和对方能清晰感知到。
正在林晏殊在犹豫该怎么解释给孩子听时，慕淮又接连问出了第二句话：
“你是不是马上就要和爸爸分开了？”
林晏殊红唇动了下，清澈如水的眸子立马看向了余淮。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才能不伤害到孩子幼小的心灵。
“慕淮……”余淮摸了摸慕淮的小脑袋，脸色沉静如水：“不管爸爸妈妈以后在不在一起，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和妈妈永远都爱你！”
慕淮眨巴着明亮清澈的眸子看看余淮又把乞求目光投向了林晏殊撇了撇嘴：
“妈妈，我不要离开爷爷奶奶，我也不要跟爸爸分开。”
“你们俩能不能不要离婚？”
余淮话音一落，余淮和林晏殊彼此对视一眼，眸子里都是伤感低落。
慕淮的小嘴巴像小金鱼一样还在一开一合说着：“屹冬的爸爸妈妈离婚后他跟着奶奶，现在全班小朋友们都笑话他是没有爸爸妈妈要的野孩子。”
林晏殊看着面前稚嫩儿子吐露的心声，想到慕淮嘴里那个可怜的叫屹冬的孩子不由得心生怜悯，再看看孩子那张稚嫩漂亮的小脸顿时心如刀割斧砍。
“爸爸妈妈永远不会不要你的。”将孩子拉过来紧紧抱在怀里，林晏殊眼尾蓦地湿润了：“爸爸和妈妈其实也不想，可是爸爸妈妈……”
林晏殊哽咽了下实在说不下去了，她想说她和余淮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孩子还太小，林晏殊并不想让他懂太多，也不想让他小小的心里装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烦恼心事。
去机场前，林晏殊刚从屋里走出来迎面就看见了婆婆吴敏仪和公公余秦正沿着门口台阶朝着客厅里走过来。
“爸，妈，你们来了？”林晏殊止住脚步跟余夫妇礼貌打了招呼。
余秦和吴敏仪面色沉静的点了点头。
林晏殊身后，余淮手里还提着她的黑色行李箱。
见到林晏殊一副随时要出行的样子，吴敏仪的脸色立马变得紧张。
扫了眼余淮手里的行李箱，连一向淡定从容的公公余秦冷肃面容上也有了疑惑。
“晏殊，你这是……要出远门？”
林晏殊坦然：“是的爸，我需要去杭南一趟。”
余秦看了眼林晏殊轻声问道：“我能耽搁你和余淮几分钟时间吗？”
林晏殊点了点头然后跟在公公婆婆身后进了客厅端坐在沙发上。
余淮走到院子里将行李放到车子后备箱后也快速走进了客厅坐在了林晏殊身边。
听见家里有客人来的动静，刘姨从厨房走出来泡好茶给每人倒了一杯就去楼上打扫卫生了。
“爸，妈，你们喝茶。”余淮俯身给对面的父母恭敬的各自递过去一杯茶。
余秦从容接过来啜了一口就将手里的茶杯轻轻放下了。
稍后，余秦那双有着阅历的深邃眼睛扫了眼跟他相对而坐的林晏殊和余淮。
面对父亲的审视眼神，余淮面色始终沉静淡定。
眼前这样父子谈话的场景对比他在商场里每天见到的各种奇葩人和事实在是有点小巫见大巫。
林晏殊因为紧张，两手已经绞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一面对公公余秦，林晏殊就从心里不由自主的产生紧张和敬畏。
也许是婚后跟公公余秦交流谈话一向比较少，也许是公公从政多年在官场经历岁月风雨洗礼后自身积累沉淀出的强大气场让身边的所有人很自然就对他的职业和为人生出了敬畏和爱戴之心有关吧？
余淮察觉到林晏殊的异样，借着给林晏殊递茶的间隙不动声色的往她身边靠近了点。
他希望自己一如既往的靠近能给林晏殊增加一些直面父亲的力量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