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他的第一次易感期？”
封闭室的门口，许随神色诡异，望着眼前闭目养神，似乎在平复心情的沈玉荣。
许随想张嘴说些什么，却感觉电流一阵阵激了上来，刺得他头皮发麻。
许随敏锐抓到盲点:“他上次易感期是不是也不准？”
“是。”沈玉荣感觉也想吸烟了，从口袋里拿出许熠的香烟盒，啪嗒抽了起来。
“我怀疑这小崽子连着两次都打了提前剂，可着劲儿折磨我。”
许随:“……”
许熠这么做的目的倒是好了解，就是逼沈玉荣。
第一次可能是为了叫嚣主权，跟小狗撒尿占领地一个道理。
第二次就是把遮羞布戳破，让沈玉荣不得不说出真相，免得父亲真给他找omega当婚前情人。
手段又快又狠，发现趋向不对劲就开始搞事。
这小子……
许随额角突突地跳。
“别告诉沈烨。”沈玉荣一根烟抽完，咳嗽两声，手遮住了苍白寡淡的下半脸，只露出一双冷静温润的眼睛。
许随问:“你怎么解决？我和沈烨马上就要退休了，不能半路出岔子。”
“我待会儿进去跟他聊一下。”沈玉荣道，“准备迎接一个伤心欲绝的小alpha吧，我又要做恶人了。”
沈玉荣上前，刚要推门而进。
身后传来许随幽幽的声音:“你很抗拒他吗？”
沈玉荣动作一顿。
“你要是不愿意，谁能强迫得了你？”许随语气带着一丝狐疑。
“一个易感期提前的alpha而已，他天赋再高也掩盖不了他的年轻稚嫩。在你的星系地盘上，许熠能翻出多大的风浪，能把你这个星系主人拿捏住？”
“他可能以后有这个本事，但现在没有，他太年轻了，比我当初还要年幼。”
沈玉荣咬了下舌尖，暗忖许随不好糊弄。
“许随，这不是愿不愿意的事。”沈玉荣回头，温和又绝情地开口，“我很乐意余下的无聊生命有人陪伴我，但那个人不能是许熠。”
“不管是年纪阅历，还是感情心态，我和他都差距太大了。我和许熠在一起，是对这个年轻生命的隐形霸凌。”
“他年轻有天赋，美丽专一，余生有无限可能去创造奇迹。他不知道我早就步入暮气沉沉，一个从坟墓爬出来的老人没有多余的感情和精力回馈给他。”
沈玉荣顿了顿:“之前那次易感期我没立刻阻止他，让他以为自己有可能，是我的错。”
“我喜欢有人陪着，可我更心疼许熠。”
没等许随做出反应，沈玉荣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许随皱了下眉。
胡七八咧的，说来说去还是心里愿意。
看来沈玉荣是真的老了，跟以前狠心冷绝的风格都不一样了，做事开始瞻前顾后，犹犹豫豫。
“你们说什么了？”沈烨拿着抑制剂进来，递给许随，“Ao避嫌，你进去送。”
“没说什么，就是觉得沈玉荣老了。”许随低头看了眼抑制剂，说，“待会儿再送，现在不着急。”
沈烨揉了下他的脑袋，好笑道:“玉荣叔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肯定老了。”
beta寿命一百多岁，沈玉荣能活到现在已经属于老年人行列了，再过个二三十年，都可以被小辈叫一声活祖宗了。
沈玉荣刚进去，就被浓郁的枫糖浆味扑了个满鼻。
甜腻黏稠的信息素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笼，沈玉荣感觉自己走进了糖罐子里，小吸一口气都是让人感觉愉悦的糖分味道。
“好甜。”沈玉荣皱起鼻子，眼神逡巡一圈，定在床铺上笼起的一团上。
许熠缩在被窝里，蒙着头，双臂紧紧揽着柔软的被褥布料。
沈玉荣停在原地，考虑要不要等许熠平复下来再聊一聊，
“叔叔？”许熠清冷沙哑的声音传来，被窝缝隙里多出一双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沈玉荣安静片刻，拉过椅子坐到床边。
见沈玉荣过来，许熠收回眼神，又难受地整个人埋进被窝里。
“很难受？”沈玉荣抚摸他汗湿的额头，许熠脸热度惊人。
许熠闭了闭眼睛，忍不住摁住沈玉荣的手，整张脸蹭了过去，“嗯”了一声。
感受脸上微凉的温度，许熠珍惜地亲了一口，然后小心翼翼地抱住。
“小兔崽子。”沈玉荣吐字清晰，“你是真会挑人底线踩。”
许熠默默低头，蹭了蹭他的手。
沈玉荣有点想笑，感觉自己又有心软的架势，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脸上泄出的笑意敛去。
“许熠。”他正儿八经喊了一声。
许熠感受到他语气的不对劲，睁开眼睛。
“别搞这种小动作，我不会答应你。”
房间突兀地死寂了一刻。
许熠眉尖抽了一下，刚才还幸福激荡的心霎时间落入冰窟里。
他没立刻发泄怒气，而是仰头和沈玉荣对视，看着那双冷静漆黑的眼睛。
“为什么？上次你还愿意。”许熠气喘不匀，声调却稳，“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你跟我说，我来解决。”
沈玉荣没说话。
许熠想了想。
“是差二十岁吗？还是因为你是个beta？星际alpha寿命是很长，你只能占我生命的三分之一。”
“但我可以和你共享生命，连接精神力，你死我就死，你活我就活，我们可以活到一百八十岁左右，然后死在一个坟墓里。”
沈玉荣顿了很久:“这个手术很难，会对你的精神力造成严重损害。”
许熠说:“这不是问题，它可以解决问题。”
见沈玉荣表情不变，许熠知道自己没说到点上，继续分析。
“是因为别人吗？你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还是觉得我们不能在一起？”
“外人如果接受不了，到时候我来挨揍，你看戏就行，时间一长就没事了。”
沈玉荣垂了下眼睛，静静看着认真分析的alpha。
许熠对上他的眼神，指尖攥了一下，无端心慌，却镇定地继续分析。
“如果都不是，是因为你喜欢别人吗？”
“我不介意你曾经有过前任，心里还住着谁，你比我大二十岁，有过这些都是应该的。”
沈玉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眼里终于露出一丝诧异。
许熠默然了很久，才找回声音:“……我会尽量不生气。”
“都不是。”沈玉荣俯下身，擦拭他额头上的汗水，“对我来说，这些不值一提。”
许熠都不在乎的东西，沈玉荣更不可能在乎了。
世俗意义上，沈玉荣的强大完全可以忽视这些所谓的年龄、身份、阅历之类的问题。
许熠瞳孔缩了一下:“那是因为什么？”
“我不愿意。”沈玉荣冷静道，“和你在一起，唯一衡量的标准就是我愿不愿意。”
许熠脸色霎时间苍白。
“你永远不清楚我喜欢过什么，厌恶过什么，吃过多少苦，咽过多少泪。”
沈玉荣缓缓开口:“我的前半人生你没法参与，后半人生你没资格参与进来。”
“你和我产生交际，让我另眼相待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你是沈烨的孩子。”
这话就跟尖刺一样，狠狠捅进一个aloha炙热捧出的真心里。
许熠蓦地僵硬了。
沈玉荣眸子低敛，望着alpha美丽又惨白的脸。
许熠如同死了一般，一动不动，眼神无法聚焦地看着他。
果然，一个伤心欲绝的小alpha。
沈玉荣抿了下唇。
他很少懊悔些什么事，但是此刻，沈玉荣忍不住想，如果早点把许熠送回斯塔克比亚就好了。
但凡他不贪心，能硬下心肠，事情就不会闹到这种程度了，这下子许熠以后是真和他没关系了。
他真的喜欢这个陪伴他十几年的孩子，寸步不离的陪伴，祛除了沈玉荣生命的无聊和枯燥，就连吃饭睡觉这样维持生命机体的小事都有意思起来。
那些纷至沓来的对逝去之人的怀念也不会再纠缠他，让他做那些夜夜惊醒的噩梦。
取而代之的是每次醒后触手可及的许熠，以及一个能完全拥住他的滚烫怀抱。
沈玉荣把alpha眼角的湿润拭去。
“上次没拒绝你，是我的错，让你这次得寸进尺，闹到沈氏高层所有人面前。”
“别给我难堪，也给你自己留条退路。”
这个矮小瘦弱的，丑陋平庸的beta用狠绝的心肠隔断了所有可能性，和外表完全不符的冷酷让许熠颤栗起来。
许熠回神。
不行，不能让他再说了！得想办法留一份余地，好给他时间事后再谋划。
“对不起，我……”许熠瞬间软下语气，想去捞沈玉荣的手腕。
沈玉荣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抚开他的手，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许熠，我们以后就别……”
许熠瞳孔剧烈缩紧，厉声打断:“你别说了！”
“……以后就别见面了。”沈玉荣完全不受他的影响了说完这句话，对许熠扬唇浅笑一下，转身离开了这里。
许熠望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感觉自己就像被抛下的垃圾。
情窦初开被拒绝的羞耻和被当做垃圾扔下的痛苦一齐涌上，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出来。
许熠不停深呼吸，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想尽办法去挽留沈玉荣的脚步。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我们退回到原位，你别走……”
他忍着高烧不退的痛苦，踉跄起身，想去留住beta，结果跌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beta没停下，余光都吝啬一个。
许熠喘着气，艰难道:“叔叔，我知道错了，我不说这些……”
沈玉荣手触到门把手。
许熠终于失去理智，冷静荡然无存，
“沈玉荣，你他妈给我理由！你哪个不愿意？！”
软硬不吃的沈玉荣终于肯给他一个眼神。
好像枯灭成灰的柴堆里又烧起一点火星，许熠黯然失色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不喜欢你，就这么简单。”沈玉荣平静道，“你摔死在地上，我也不可能答应你。”
身后死寂一片。
沈玉荣眉间冷淡，开门走了出去，
门口站着许随。
沈玉荣看了眼他手上的抑制剂，贴心让开位置:“许熠情况不太好，记得安慰一下。”
许随略带好奇:“你干什么了？”
沈玉荣道:“你还挺八卦，退休前的政务不够你忙的吗？”
许随知道他不想说，让沈玉荣离远点，准备推门进去送抑制剂。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我要离开斯塔克比亚了。”
“回自己的星系？”许随回头问。
“不，去另一个地方。”沈玉荣笑了一声，“让许熠别找我，他找不到的。”
这是要开始躲人了。
许随了然:“什么时候走？”
沈玉荣闭了闭眼睛:“……跟主星那些人告完别就走。”
告别？沈玉荣跑路那么多次，人生八十年90%的时间在外面到处跑，还是头一回惦记着跟“亲朋好友”告别呢。
许随脸色又开始怪异一瞬:“行，那你慢慢告。”
许随不再理会这个言不由衷的beta，开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