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雪诚擦着头发,半裸着上身从浴室出来,回想那盘菜砸来时的错愕,笑了起来。
“有那么好笑吗?”冷然的声音打破了他的笑声。
凌涟坐在房间的沙发里,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不过脸色看起来还是很不好。
季雪诚走到她跟前,把毛巾挂在脖子上,蹲下来,“我笑是因为你终于在我面前袒露了情绪。”
凌涟不悦地盯着季雪诚。
“我一直在等你向我诉苦,向我抱怨。但你从来没有。”
“诉苦什么?抱怨什么?”凌涟笑得虚假,“嫁进季家的人不都要经历?”
季雪诚抿直了嘴角,“可我是你丈夫不是吗?难道我一点都帮不到你吗?”
“是谁在结婚第二天说妈妈会教我季家的事务,要我好好地学?”凌涟唇边浮现讥诮,“是谁说忍过这些时间就好了?都是你。你现在却不满意我没有向你诉苦抱怨?”
“漪漪,那是两回事。这个必经的过程我愿意陪你一起。”季雪诚握住她的双手,“我知道那段时间你很辛苦,你没有开口要我陪你。那么现在,我开口请求你给我一个机会,陪你度过现在这段时间。”
凌涟以为听到了笑话。
当初结婚时,凌漪在季家如何,季雪诚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凌漪日记里明明写得很清楚季雪诚没有问过一个字。
现在季雪诚在说什么?说一直等着凌漪开口倾诉。
双标是季雪诚双标。
凌漪怎么会开口?在她眼里这婚姻就是场交易,谁都不可信,她怎么可能开口?
季雪诚怎么会自大到真觉得凌漪会单纯地认可这婚姻?
仅仅凭嫁入季家,就以为麻雀变凤凰高枕无忧?他自己都说凌漪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凌漪怎么会因为这个就认可?
还是以为出了绯闻之后,他娶了凌漪就拯救了她?凌漪更该倾心?
季雪诚等着凌涟的回答,可她似乎走神了。
“漪漪,”季雪诚捏了捏她的手,“下午和我去公司。”
“什么?”凌涟霎时一凛,“去公司?我这样?”
“你这样怎么了?车祸不是你的错,难道你以后都待在家里不出去了?”季雪诚不允许她这样,以后她还要陪他去各种场合。
“妈妈不会允许,她很注重季家的颜面。社交场合,她宁可你找个临时女伴,也不会同意我出面。”凌涟抽回自己的手,但季雪诚攥紧了不让。
“妈妈那里不用管。”
“你是可以不用管,她不会找你,只会找我。”凌涟冷冷地看着季雪诚,“你还不明白吗?她嫌弃我丢脸,她要我们离婚。我们该离婚。”
又是离婚!又是妈妈要我们离婚!绝对不能再让她说这话,尤其这话不能进爷爷的耳朵造成误会。
季雪诚真想现在就打电话给妈妈,和她说清楚别再插手他们俩的事。
“我们俩的事为什么要听她的?”季雪诚沉了声,“就算要听,也该听我的。”
“不是听她的,是她说的有道理。你不觉得吗?”凌涟反抓住季雪诚的手,按到自己的腿上,“你看现在它们是这样,再过几年,肌肉萎缩了,它们就会干瘪得像枯柴。你只是不知道而已。”
“够了!”季雪诚挣开凌涟的手,站了起来,俯身倾向凌涟,一手撑在沙发椅背,凌涟不得不靠到椅背上仰视他,“我不允许你再提离婚这两个字。你醒来就是个奇迹,是上天眷顾我们,我们该往更好的未来走,而不是走向分离。”
“那要是我没有醒呢?你打算怎么办?”凌涟直直地望进季雪诚眼里,想要看透他一般。
季雪诚凝望她,专情又温柔,“……这样的假设没有意义。你醒了,这是事实。”
“如果呢?我听说了,从我进医院开始到我出院,你只在车祸当天和我脱离危险时去过。”凌涟笑得惨然,“所以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这么多事实在眼前……”
“够了!”季雪诚低吼了句,额头顶靠椅背,沉沉地喘息。
她的问话令他难受,那时候他怎么敢看她。她那样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器械……而她在去见那个男人的路上……更何况耿勤的手机里……那种情况,他能以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她?!
凌涟瞥了眼近在侧旁的季雪诚,就这些问话都不愿意回答,季雪诚所谓的爱是何等浅薄。
良久,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动,时间像静止了一般,唯恐细小的动作破坏这平静。
季雪诚再站直时,恢复了一贯的神情,冷傲自持。
他走向衣柜,拿出了两套衣服,一套深色西装,一套浅杏裙装。
【宿主,可以去季家的公司了,你干嘛非和他吵呢?】系统94不懂,这不是浪费机会嘛。
【就算吵架了,他也没改主意。】凌涟按下了无线呼叫器,找来小张替她换衣服。
小张推着凌涟进卫生间换衣服。
季雪诚脸色不变,但眼里隐隐有不悦,紧盯着凌涟,直到卫生间的门阻隔了视线。
换衣服档口,系统94又通知了几个消息给凌涟:【宿主,有几个要求谱曲的消息,我都拦截下来转给凌漪了。】
【干脆把我那个的号码给他们,这样他们可以直接联系她。】
【好的,宿主。】系统94立即群发号码。
【94,你替我发个消息给凌漪,告诉她我拿盘子砸了季雪诚。】
【啊?】系统94傻了,说这个干嘛。
凌涟就想让凌漪知道一下,也许她会开心呢。
小张只跟到了车库,没能上车,季雪诚直言小张不需要跟到公司去,公司不方便接待不相干的人。
“你不怕工作时候我打扰你?”凌涟被抱到下车时,这么问季雪诚。
季雪诚抱她坐进轮椅,“不会打扰我。我还有其他助理,就算我没有时间,助理们也可以帮忙。”
这话他说得十分坦然,一点都没有增加助理负担的自觉。
“做你的助理还真倒霉。”凌涟嗤笑。
季雪诚摁亮了电梯,低头看着凌涟,“原来你也会这样说话。”
凌涟收敛了表情。
季雪诚却蹲了下来,“你到底在怕什么?”
凌涟不明所以,反问:“我需要怕什么?生死都经历过了,我还能怕什么?”
是这样吗?经历过了生死,她才这样?
如果没有这场车祸,他要等多久才能见到她的这样?又或者一辈子都不可能?
季雪诚的沉思很快被打断。
叮——
电梯门开了。
脚步声带着车轮滚动声消失在地下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