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 章 以子为质
寒岭霜花闲庭步，
随我思卿朝与暮。——幕易
泗县城郊的官道上，一支由五十余人组成的骑兵队伍正不紧不慢地行进着。马蹄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仿佛是大地在无奈地叹息。
他们全身披挂着黑盔黑甲，那坚硬的甲片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好似一层密不透风的钢铁壁垒。白色的缨穗在头盔上随风轻轻摆动，犹如冬日里随风飘拂的雪花；白色的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与那黑色的甲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而那高高飘扬的黑底绣金的旗帜，无疑是魏军的显着标志，在风中肆意舞动，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他们的威严与不可侵犯。
周边的景象一片荒芜，流民们拖家带口，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绝望，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只是远远地瞥见这队骑兵，他们便立刻如避蛇蝎般慌不择路地躲开。
有的流民紧紧拉着孩子的手，脚步踉跄，摔倒了又赶忙爬起来继续奔逃；有的流民背着简单的行囊，气喘吁吁地朝着远处的山林跑去，仿佛那里才是他们唯一的避难所。而附近的乡民们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纷纷紧闭家门，从门缝中战战兢兢地窥视着这支可怕的队伍。
在这一片混乱与荒芜之中，偶尔能看到一些奄奄一息、实在没有行动能力的流民。他们或是蜷缩在残砖断瓦堆积而成的角落里，身体紧紧地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无尽的寒冷与恐惧；或是仰面躺倒在路边的杂草堆里，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着，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悲惨遭遇。
然而，这些鲜卑兵们却对此视而不见。他们墨灰色的瞳孔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与同情。他们只是一味地沉默前进，再前进。
终于，一座简陋的兵寨出现在了他们的前方，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座兵寨看起来十分简陋，木头搭建的栅栏歪歪斜斜，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它吹倒。骑兵们终于停下了脚步，整齐划一的动作显示出他们训练有素。
队伍中领头的小将坐在高大的战马上，他缓缓取下兜鍪，露出了一颗铮亮的光头。那光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轻轻挥了挥手，两个魏兵便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纵马朝兵寨疾驰而去。
当这两个鲜卑兵来到兵寨外三十余步的地方时，他们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长嘶。其中一个鲜卑兵深吸一口气，用不太流利但却清晰的汉话大声喊道：“奉州刺史，秦州车骑将军令！往泗县别部司马营盘处传令！”
兵寨的寨门很快便打开了。伴随着“吱呀”一声悠长的声响，寨门缓缓向两边退去。只见一名身着绿衣的文吏，头戴黑色方巾，领着百来个无甲士卒迎了出来。
显然，连山庄的外围斥候，早就将这队骑兵的消息传递到了兵寨。
“泗县别部司马帐下文书，白全，奉命在此等待！”白全向前几步，微微躬身，声音洪亮而清晰地回应道。他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中透着一丝沉稳与恭敬。
那光头骑兵将领一脸的倨傲。闻言，他将兜鍪重新戴好，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披风。继续带队前行，来到白全面前。随后也不下马，反而轻蔑地挖着鼻孔，那动作极为夸张，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全，用充满傲慢的语气命令道“带路！”
白全并不恼怒，依然陪着笑脸。他转身从身后军士手里牵了一匹马，那匹马毛色杂乱，温顺地服从他的牵引。同时，他还招呼了几个庄丁，随他一起带路。
“白痴。”路上，光头笑着用鲜卑话试探着这个看似懦弱的汉人文书。
白全回头后一脸茫然，他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在努力理解光头说的话，但最终只能用尴尬的笑容回应。
自认为小聪明得逞的光头军官，嘴角上扬，露出得意的神情。随即便肆无忌惮地用鲜卑话对亲近士卒说道“看看这群汉狗，连甲兵都配不齐。”
“这些大概是刚被裹挟的杂兵吧。”一个独眼军士猜测道。
“嗯，忽里夏，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光头军官称赞道。
另一个疤脸军士问道“那为什么还派咱们来这一趟。”
“这里面的弯弯绕可就多了。”光头军官卖弄道“就大雪封山那几天你们记得吗？”
“记得。”忽里夏点头回道。
“那天我正好随侍中军，亲眼看到………”光头军官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遍魏那韶雪如何大闹行营解救杨玄，然后补充道“况且，这杨玄也是个人物，一路逃回泗县，快速吞并了天水诸部降军。还主动向州府负荆请罪，不过这就有点扯淡了。”
“还不如直接全给他屠了。”疤脸军士道。
“蠢材，泗县，天水是边城，后边就是常安，打起来宋国不得高兴坏了。”光头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把狗崽子带回去，不怕这汉狗不听话，哈哈哈。”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马鞭随意地抽打着路边的草丛，溅起一片片草屑。那些亲近士卒们听了，纷纷发出一阵哄笑，笑声中充满了对汉人军队的嘲讽与不屑。
“这汉狗倒也识相，不然，哼哼。”
…………
连山庄主院，常清抱着杨爵坐在左下首屏风后，身后是青枝和四五个健妇。
常清两眼通红，看来是已经得到了消息，而高坐主位的杨玄，目光却从未落在她的身上。
“封锁这几县的道路，严加查问，一旦发现贩卖私盐的，抓一个杀一个。”
“我没问你死了多少人，我只要结果，期限内没完工，你自己看着办。”
一个个属官走进大厅，伴随着一道道命令又快速离开。
直到午后用饭，杨玄破天荒的让常清一同用餐，并把杨爵抱在怀里逗弄起来“叫爹。”
从没和父亲亲近过的杨爵，被杨玄身上陌生的气味吓的哭闹不止，让他很快失去了这一时兴起的父爱。
将杨爵递给青枝后，杨玄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放心，我会尽快想办法接回你们娘俩的。上溎是大城，繁华也热闹，过去享享福也是好的。”
“不若换个和爵儿同岁的孩子随妾去。”常清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杨玄下意识便不悦的斥道，可能觉得自己语气太过生硬，放缓语气道“虎毒尚不食子…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