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困兽犹斗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秦风眼神一冷,“魏坤,你的末日到了!”
话音未落,秦风身后的几名捕快便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魏坤虽然身形臃肿,常年耽于酒色,但此刻困兽犹斗,竟也爆发出几分蛮力,手脚乱舞,口中兀自咆哮:“滚开!你们这些狗东西!我乃朝廷五品知州,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便是以下犯上,株连九族!”
然而,他的挣扎在训练有素的捕快面前,不过是徒劳。冰冷的铁链“哗啦”一声锁住了他的 wrists和脚踝,沉重的铁镣坠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也彻底击碎了魏坤最后的幻想。他被两名捕快死死按住,狼狈地跪倒在地,华贵的锦袍沾满了地上的尘土,与方才不可一世的模样判若两人。
“带走!”秦风沉声喝道,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
“慕容昭!你这个缩头乌龟!你给我出来!”魏坤仍在疯狂地嘶吼,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你以为抓了我就完了吗?我的人不会放过你的!我上面有人!你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
他的笑声凄厉而绝望,在空旷的知州府邸正厅中回荡,令人不寒而栗。秦风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挥了挥手,示意堵住他的嘴。一块粗糙的麻布塞进魏坤口中,世界终于清静了些,只剩下他呜呜的挣扎声和铁链拖曳的声响,渐渐远去。
府邸内外,火把通明,映照着一张张紧张而肃穆的脸庞。今夜的行动,代号“清风”,由按察使司佥事慕容昭亲自策划,秦风率领的和州捕快主力执行,目标直指和州知州魏坤。这是一场精心布置的突袭,力求一击必中,不给魏坤及其党羽任何反应和串供的机会。
秦风站在狼藉的正厅中央,环顾四周。地上散落着杯盘、玉器,还有几张被打翻的椅子,空气中弥漫着酒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奢靡腐朽气息。这就是魏坤平日作威作福的地方,也是和州百姓苦难的根源之一。想到那些在魏坤盘剥下流离失所、卖儿鬻女的百姓,秦风紧握的双拳骨节微微发白。
“秦头儿,”一名捕快匆匆从后堂赶来,脸上带着兴奋和一丝紧张,“后堂和书房都搜查完毕!发现大量金银珠宝、名贵字画,还有……还有好几箱账册!”
“账册?”秦风精神一振,“立刻封存,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擅自翻阅!全部带回衙门,交由慕容大人亲自过目!”
“是!”
“另外,”秦风补充道,“仔细搜查魏坤的卧房、书房暗格等隐秘之处,看是否有信件、令牌或其他与党羽勾结的证据。魏坤刚才的叫嚣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他背后的关系网,才是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真正硬仗。”
“明白!”
秦风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窗外,夜色正浓,和州城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更夫的梆子声远远传来。但他知道,这片寂静之下,暗流早已汹涌。抓捕魏坤,只是这场风暴的开始。
**(二)慕容昭的决心**
和州府衙,后堂书房。
灯火彻夜未熄。
慕容昭,年方三十有五,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一股书卷气,却又透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锐利。他身着青色官袍,正端坐案前,仔细翻阅着从魏坤府邸搜出的账册。
烛光下,他的神情专注而凝重。账册记录之详尽,令人触目惊心。田赋、盐税、商税……每一笔税款都被层层盘剥,巧立名目,最终流入魏坤及其爪牙的私囊。赈灾款、修河款、军饷……甚至连朝廷拨下来的安抚流民的专款,都被挪用克扣,数字之大,触目惊心。
每翻过一页,慕容昭的脸色便沉一分。他仿佛看到了和州百姓在苛捐杂税下的哀嚎,看到了灾民在饥荒中挣扎的惨状,看到了魏坤及其党羽夜夜笙歌、挥霍无度的丑恶嘴脸。
“大人,秦捕头求见。”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
“让他进来。”慕容昭放下手中的账册,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秦风推门而入,抱拳行礼:“大人。”
“秦风,坐。”慕容昭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魏坤那边审问得怎么样了?”
秦风在椅子上坐下,神色有些复杂:“回大人,魏坤被关押在天牢死囚室,重兵看守。起初还抵死顽抗,破口大骂,说些威胁利诱的话。卑职按照大人的吩咐,不加刑讯,只是让他独自待着。刚才卑职去看时,他已经安静下来了,只是眼神……有些阴鸷。”
慕容昭点了点头:“魏坤老奸巨猾,又深知朝中有人,不会轻易认罪。他在等,等他的靠山来救他。”
“大人,”秦风忧心忡忡地说道,“魏坤在被抓时,曾多次提到他的关系网遍布朝中,还点名要见您。他说的‘上面有人’,恐怕不是虚张声势。我们抓了他,会不会……”
秦风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魏坤在和州经营多年,能稳坐知州之位,贪腐如此严重却迟迟未被查处,背后必然有保护伞。如今将他一举拿下,无异于捅了马蜂窝,必然会引来京城方面的巨大压力。慕容昭虽然是按察使司佥事,官阶不低,但在错综复杂的朝堂势力面前,仍显得势单力薄。
慕容昭看着秦风,眼神坚定:“秦风,你随我多年,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我慕容昭,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更要对得起天下百姓。魏坤罪恶滔天,和州百姓怨声载道,若不将其绳之以法,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铿锵有力:“我知道,动了魏坤,会引来很大的麻烦,甚至可能危及自身。但我既然接了这按察使司佥事的差事,巡按江南吏治,就不能畏首畏尾,明哲保身。我来和州之前,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能为和州百姓除去这一巨蠹,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秦风看着慕容昭坚毅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敬佩之情。他站起身,郑重抱拳道:“大人忠勇,卑职佩服!卑职愿誓死追随大人,将此案一查到底,绝不退缩!”
慕容昭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秦风,你是和州本地人,熟悉这里的情况,接下来,还需要你多费心。”
“卑职分内之事!”
“魏坤的账册,我初步看了一部分,”慕容昭拿起一本账册,“上面记录了他多年来贪墨的明细,以及一些行贿的记录,虽然没有直接写明行贿对象的姓名,但用了很多代号和隐晦的说法。比如这个‘京中张大人’、‘李侍郎门生’、‘北镇抚司某爷’……这些都需要我们一一核实。”
“这……难度不小啊。”秦风皱紧了眉头,“这些代号指向不明,而且牵涉到京城官员,我们远在和州,如何核实?”
“所以,我们不能只盯着魏坤这一条鱼,”慕容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要顺藤摸瓜,把他背后的人也挖出来。魏坤府邸搜出的那些信件,可有发现?”
“有!”秦风连忙回答,“卑职在书房一个暗格里找到了一个紫檀木匣,里面有十几封信件,都是些与地方乡绅、商人勾结的书信,但并未发现与京城高官直接往来的铁证。不过,卑职觉得,魏坤如此谨慎,重要的信件或许早就销毁了,或者通过更隐秘的方式传递。”
“嗯,意料之中。”慕容昭并不意外,“魏坤不会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过,这些账册和信件,已经足够定他死罪了。但我们的目标,不止于此。”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秦风,明日起,你带领捕快,按照账册上记录的名单,将魏坤的主要党羽,那些平日里助纣为虐的吏员、乡绅、劣商,一并捉拿归案,抄没家产,审讯定罪。要快,要准,不能让他们有机会逃脱或串供!”
“是!卑职遵命!”秦风精神一振。
“同时,”慕容昭继续说道,“要开仓放粮,将魏坤及其党羽搜刮的粮食、财物,一部分用于赈济灾民和贫苦百姓,另一部分登记造册,上缴国库。要让和州百姓看到希望,感受到朝廷铲除腐败的决心。”
“大人英明!”秦风心中激动。抓捕魏坤只是第一步,能将其党羽一网打尽,并将赃款赃物用于救济百姓,这才是真正的大快人心。
“另外,”慕容昭走到墙边,指着墙上悬挂的和州地图,“和州境内有几处矿场、盐田,一直被魏坤及其党羽把持,垄断经营,牟取暴利,矿工、盐工苦不堪言。你也要派人接管,清查账目,安抚工人,恢复正常生产秩序。”
一系列指令有条不紊地从慕容昭口中发出,清晰而坚定。秦风一一记下,心中对慕容昭的敬佩又多了几分。这位慕容大人,不仅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更有周密细致的计划和雷厉风行的手段。
“大人,那魏坤……”秦风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就一直关着?”
慕容昭回到案前,拿起朱笔,在一份卷宗上批下几个字,然后说道:“暂时不动他。让他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一点点被摧毁。当他所有的依仗、所有的希望都化为泡影时,他才会真正开口。到那时,我们再去审他,或许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秦风恍然大悟:“大人高明!”
夜色渐深,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一场席卷和州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三)风暴席卷和州**
翌日清晨,和州城仿佛从沉睡中惊醒,却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城门处,张贴出了按察使司佥事慕容昭亲自签发的告示,历数知州魏坤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十大罪状,并宣布魏坤已被革职查办,打入天牢。告示下方,盖着鲜红的按察使司官印,醒目而威严。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和州城的大街小巷。
起初,百姓们难以置信,以为是谁编造的谣言。魏知州在和州权势滔天,说抓就抓了?
但当看到府衙前张贴的告示,看到一队队捕快手持令牌,气势汹汹地冲入平日里横行霸道的“魏家奴”府邸时,百姓们终于相信了——那个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大贪官,真的倒了!
一时间,和州城万人空巷,百姓们涌上街头,奔走相告,脸上洋溢着久违的激动和喜悦。有人燃放起了鞭炮,有人甚至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苍天有眼啊!魏坤这个狗官终于被抓了!”
“是慕容大人!是新来的慕容按察使大人为民除害啊!”
“太好了!我儿子的救命钱,就是被魏坤的人抢走的!这下好了,有盼头了!”
“快,快去看!秦捕头带人抄张剥皮的家了!”
……
在百姓的欢呼声中,秦风率领着捕快队伍,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迅速行动起来。账册上记录的一个个名字,都成了他们的目标。
这些人,有的是州衙里的小吏,平日里狐假虎威,欺压百姓;有的是地方上的豪强劣绅,勾结官府,兼并土地;有的是垄断市场的奸商,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他们都是魏坤腐败网络上的重要节点,平日里作威作福,百姓敢怒不敢言。
此刻,面对从天而降的捕快,他们往日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瘫软在地。
“不!你们不能抓我!我是良民!”
“我有钱!我给你们钱!放了我吧!”
“我认识魏大人!魏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
他们的哭喊和求饶,在捕快们冰冷的眼神和手中的锁链面前,显得苍白无力。一家家被查抄,一个个被押走,抄没的金银财宝、粮食布匹堆积如山,源源不断地运往府衙仓库。
和州城内,呈现出一派前所未有的肃杀而又振奋的景象。
慕容昭则坐镇府衙,统筹全局。他一面指挥抓捕审讯,一面派人清点查抄物资,登记造册。同时,他下了一道命令:打开魏坤及其党羽霸占的粮仓和盐仓,低价粜米,平抑盐价,让百姓能买得起粮食,吃得上盐。
消息传出,百姓们更是欢欣鼓舞,纷纷拿着家中仅存的微薄积蓄,前去购买平价米盐。看到粮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想到这些本就该属于他们的救命粮,却被魏坤等人囤积起来,百姓们对魏坤及其党羽的憎恨又加深了几分,对慕容昭和秦风的感激之情也愈发浓烈。
慕容昭还亲自坐镇府衙大堂,受理百姓的报案。积压多年的冤案、错案,百姓们不敢告、无处告的状子,一时间如同雪片般飞来。慕容昭耐心听取每一位百姓的哭诉,仔细审阅每一份状纸,当场拍板,为许多百姓伸了冤,惩治了一批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小恶霸。
短短几天时间,和州城的风气为之一变。街道上,那些往日里耀武扬威的恶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巡逻的捕快和维持秩序的士兵;市场上,物价迅速回落,变得平稳;百姓们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眼神中也恢复了对生活的希望。
然而,风暴之下,暗流依然汹涌。
被关押在死囚牢中的魏坤,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这一切。他被隔绝了所有信息,每日面对的只有冰冷的墙壁和沉重的铁门。起初的嚣张和疯狂过后,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不安。
他不断地向狱卒打探消息,但得到的只有沉默和冰冷的眼神。他开始反思,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慕容昭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哪里来的胆子,敢动他这棵根深蒂固的大树?
他坚信,只要自己的“靠山”收到消息,一定会立刻派人来救他。他是“张相爷”的人,是“李公公”眼前的红人,慕容昭一个小小的按察使司佥事,根本斗不过他们。
可是,一天,两天,三天……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望眼欲穿,却始终没有等到任何消息。外面静悄悄的,仿佛整个世界都把他遗忘了。
这种未知的等待,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他煎熬。
**(四)京城风云动**
和州发生的巨变,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迅速激起层层涟漪,并且很快就传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
京城,相府。
当朝宰相张延龄,正端坐书房,听着心腹幕僚的汇报。
“……大人,魏坤在和州被按察使司佥事慕容昭当场拿获,府邸被抄,账册、信件等物被搜走。目前,慕容昭已下令全城搜捕魏坤党羽,和州官场一片恐慌。据可靠消息,魏坤贪墨数额巨大,证据确凿,恐怕……恐怕难以翻身了。”幕僚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张延龄,年过花甲,面容威严,眼神深邃。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慕容昭?此人什么来历?”
“回大人,慕容昭,字明远,三十五年前进士出身,历任翰林院编修、吏部主事、监察御史,去年调任江南按察使司佥事,负责巡按苏、皖吏治。此人在任期间,以清廉刚正着称,颇有政绩,但……一向低调,从未听说他与哪位大人过从甚密,也未曾依附任何派系。”
“哦?一个没有背景,却敢动魏坤的愣头青?”张延龄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魏坤真是越来越没用了,连一个小小的佥事都摆不平。”
幕僚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魏坤毕竟是我们的人,他手里……恐怕掌握着一些不该掌握的东西。如果他被慕容昭逼得太紧,万一……”
张延龄眼中寒光一闪:“哼!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要是敢乱说话,坏了老夫的大事,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也只有死路一条!”
幕僚心中一凛,不敢再多言。
张延龄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和州之事,不能再扩大了。魏坤必须尽快死,而且要死得‘干净’,不能留下任何后患。你去安排一下,让都察院的人‘关注’一下和州案,给江南按察使司那边施压,就说慕容昭‘操之过急’、‘滥用职权’、‘影响地方稳定’,让他们尽快结案,将魏坤‘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是,大人,卑职明白。”幕僚心领神会。所谓的“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