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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水里那几个侏儒接到沈掌柜的指令后,速度极快,身子灵巧着‘嗖嗖嗖’的爬上沈掌柜所在的老旧桌子上。
他们互相拧着衣服上的水。
沈掌柜怨声载道:“如因呦!
你可快点把他给弄走,我这开门做生意,门口放死人可不吉利!
再说,这东西可有点邪门,给我整得心里直害怕!”
他又是拍巴掌又是跺脚,表情极其夸张,急的在桌上直转圈。
我诧异的看向他这副急切的样子。
心想老东西还挺会演?!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人,什么邪事没见过?
还会有他怕的东西?
我皮笑肉不笑得说,“沈掌柜怕不是在和如因开玩笑?
您身经百战,驱驱一副尸体也能让您怕成这样么?”
他瞪圆眼睛,争辩道:“这哪里是普通遗体啊?!
哎呦,他在这飘一下午了,我们是什么法子都想了,差点没给我们几条小命折里!”
我不急不忙的说,“下午的时候…水位也就到大腿,我很好奇…他是怎么淹死的?”
面对我的质疑,沈掌柜先是一愣,随后眼睛左右转了一圈,歪着脖子惊诧道:“是啊!那他咋死的?”
说完,他猛的抬起头,冲着我不停摇他只有孩童般大的手,解释道:“这事可跟我没关系奥!
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气了!”
我淌着水缓慢的往前走,左手持手杖在前方为我探路,右手紧握着麻蛇鞭,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
黑灰色的污水,表面泛起油膜特有的虹彩,阵阵臭味扑面而来。
倏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的手杖边滑了过去,能感觉出水下的东西并不是小物。
我一下子停住脚步,握紧手中缠着的麻蛇鞭,鞭梢坠着的青铜铃突然炸响。
铃声在死寂的水面荡开涟漪。
见我不动,身旁来聚仙楼叫我的人好奇的问道:“符姑娘,怎么了?”
“水下有东西。”我声音不大的回道。
他听后微微蹙眉,谨慎的探头向水面看去,可下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你叫什么?”我问。
他侧过头憨声憨气的回,“我叫油条。”
油条?
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连忙又补了句,“我爱吃油条。”
呃...好吧。
“那个…油条,一会我们分开走,我绕后去他脚边。
你负责拽着他的手臂,将他往巷子外拖。”
他爽快的答应,随后又忧心忡忡的问,“那...水里的东西...”
“只要它对我们没有威胁就先不管它。”
“明白了,您千万小心。”
我冲他点点头,从左侧绕行,与水面的男人保持一段安全距离,呈半圆形路线向他走去。
当油条精准的站在了男人头部的位置,我也已经绕到了他的脚跟处。
我微微眯起眼睛,仔细查看面前那具微微肿胀的尸体。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跨栏背心运动短裤。
裸露的皮肤上凝结着汞银色的尸斑,那些不规则的尸斑竟在水下缓缓蠕动,如同某种活体寄生虫。
而他的脚尖绷得像是个芭蕾舞者,脚面几乎与水面齐平,呈现着一种被人抻着四肢的诡异姿势。
油条俯下身,双手抓着男人的手臂,然后抬眸等我的指示。
我冲着油条点头,表示他现在可以动手了。
周围静悄悄的,沈掌柜和他的人屏气凝息,一点声音都不敢弄出来。
油条应该是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卯足了劲将人用力往后拽,甚至连鼻子都跟着发力,五官紧紧地皱在一起。
他用力扯着,可水面的男人依旧一动没动。
当他想再次发力时,水里趴着的男人缓缓挺着上身,微微抬起了头。
油条一怔。
不过他的反应很快,连忙松开男人的手臂,反手按住了男人的头往水下压。
明显能看出油条的手,用了很大的力度,他小臂青筋暴起,不断地在与男人的头部力量对抗。
周围传来阵阵倒吸气的声音。
沈掌柜家有一个人压低嗓声说,“妈呀!吓死老子了!”
“壬癸借法,六合破煞!”
我旋腕抖鞭,麻蛇鞭在水中划出青芒。
鞭梢蛇头处的三棱锥刺入尸体膻中穴的刹那,汞银色尸斑突然沸腾,粘稠液体顺着伤口喷涌而出,在水里凝成无数细小的蛇形。
男人刺痛般猛地发力,油条没抗住力道,后仰着倒在水里。
‘扑通’一声,溅起巨型水浪。
沈掌柜那边‘妈呀’一声,众人纷纷跳下桌子,游着泳躲进屋里去了。
水里的男人猛然睁眼,浑浊的眼球被黑色絮状物填满。
我嗅到浓重的硫化氢味,那些黑色絮状物竟是无数扭动的水蛭,每条都生着人脸模样的吸盘。
周边的水突然变得粘稠如胶,水底突然有铁链碰撞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呢喃道:“果然是阴傀术。”
之前听油条对这边情况的描述,我心里已猜到了几分,多少有些底。
我咬破舌尖喷出血雾,鞭身缠绕符纸遇血自燃,青白色火焰竟然水底蔓延。
尸体伤口处探出汞银色触须,触须尖端裂开七鳃鳗状的口器,啃噬着燃烧的符火。
我丢掉手杖,蹬着水底锈蚀的钢架翻身踩上沈掌柜刚刚所站的木桌。
左手结九凤破秽印,右手长鞭如银龙出水,鞭影织成六边形的降魔网。
那些汞银色蛇群撞上青焰,发出高频刺耳的声音。
男人突然张开下颌,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脱臼的喉咙里涌出沼气与黑水的混合物。
我瞳孔骤缩,鞭梢青铜锥闪电般刺入其喉间要穴,却见汞银色液体顺着鞭身逆流而上,所过之处符纸尽成灰烬。
“坎离相济,阴阳借法!”
我果断割破左手掌心,精血滴入污水的瞬间,鞭身铭刻的云篆咒文次第亮起,将逆流的邪祟逼回实体天灵。
汞银色物质在尸身表面凝结成茧,隐约可见胚胎状的人形在其中蠕动。
正当我苦恼之时,只听一声,“姑娘,接着!”
我闻声抬头,见王徽音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正站在离我不远处的位置。
她朝我丢了一个布包,我双手接住后才发现这是我常背的包,之前放在霁月车上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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