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小师祖的炉鼎们21
等姜境勉强站稳后，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姜境这下睡不着了。
他也不回自己的小屋了，又靠到白玉楼的门前，感受到熟悉的坚硬触感，他这才感到安心的闭上眼。
这一觉他睡得极不安稳，早早的就醒了。
姜境站起来抖抖僵硬的身体，给望云峰上的花花草草浇了水，然后才往山下走。
路过山脚溅泉处，他注意到泉中坐着一个人。
一身淋湿的黑衣，冷淡萦绕阴郁的面容，周身气息冷凝。
落庆玉的心绪并不平稳，他的道心已然破裂，生了心魔，每每一闭眼，就看见自己身处那个凡间宅子中。
宽敞通畅的宅院变得阴暗逼仄，天气也阴沉沉的，想要暴雨倾盆前夕的压抑。
他走遍了幽深宅院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不到那个长长辫子的姑娘。
原本阳光通透、绿荫盎然的宅院变得阴森可怕，将他缠绕于此处。
细长的眉毛皱起，额头也冒出了冷汗，落庆玉艰难的将自己的心神从心魔中抽离，整个人粘腻得像是刚从沼泽中爬出来一般，胸腔闷得紧。
他刚抽回心神，未整理好心绪，就感受到了周围的一股陌生气息。
落庆玉抬眸，眼皮还挂着点点泉水，底下的目光尽是锐利，带着蠢蠢欲动的戾气。
这与往常那个心性如松、待人平和的落玉宗大弟子大相径庭。
不过姜境也不认识什么落玉宗的大弟子，他对上泉中黑衣男人冷漠隐隐含着凶气的目光。
姜境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
落庆玉眨眼，将泄露的情绪掩到眼底，再一睁眼已满是平淡，“你是何人？”
望云峰是仙君的地方，而这人却是个凡人。
落庆玉一眼便看穿了姜境的体质。
他一双黑瞳紧紧盯着姜境，似乎他若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便会有所行动。
姜境本来不打算大肆宣扬自己于师傅的关系，毕竟自己太给师傅丢脸了。
可他也拿不准眼前人的身份。
为了避免误会，姜境深吸一口气，“我是仙君的弟子，你是谁？你认识师傅？”
望云峰是师傅的地界，这人能出现在这里，姜境猜想他应该认识师尊。
仙君居然收徒了。
落庆玉探究的视线落在姜境身上，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仙君怎会收他为徒？
落庆玉心里疑惑一闪而过，这事与他无关，浅浅的念头滑过他心里也就不见了。
他并不关心这些。
但落庆玉还记得自己是来做客的，他的表情放缓，变得客套很多，“在下落玉宗弟子，得未宗主许可，在此地养伤，借宝地一用，还未与仙君亲言感谢，劳道友转达。”
姜境这才明白，原来眼前人跟师尊也不熟。
“我会转达的，那便不打扰了。”
姜境离开了这里，继续往山下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身上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气息。
那种熟悉的感觉离他很近，却又让他一时想不起来。
姜境这一天仍旧十分不好过。
排挤孤立他不在意，但那些人总在剑术课上故意折腾他，看他丑态。
姜境逆来顺受得像个受气包，被打翻在地，浑身染尘，也只是狼狈地爬起来再继续。
萧林冷眼看着姜境。
这么狼狈、这么怯懦。
他表现得越不堪，萧林越不平。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货色都能进小师祖的眼。
结束了一天的课，姜境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取自己的粮食。
待取了粮食，就能回望云峰了，也不知道师傅有没有回来。
姜境想着，步伐加快，他想快点见师尊。
没想到，今日送粮食的外门弟子不在，变成了萧林。
看到那白衣如雪松般的身影，抱剑立于路边，姜境就知道，今天回望云峰的时候得往后拖一拖了。
萧林看着这个瘦弱的身影沉默地走近，一言不发伸手。
萧林却没有把东西给他，声音隐忍又冷沉，“姜境，我们打一架。”
萧林将怀中的剑放到树下，来之前他已经把身上的法器都取下。
“我不用灵力，不用招式，我们来打一架。”
萧林的目光如火看着姜境。
姜境依旧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声音也细细的，
“我打不过你。”
满腔不平的萧林直接伸手给了他一拳。
纵使他不用灵气与招式，但修炼已久的灵敏也不是姜境能躲得过的。
姜境想要躲开，但并没有成功。
这一拳含着浓浓怒气，姜境被打到地上，鼻子被打出了血。
姜境握紧拳头，他下意识想要抱着脑袋，像以往每一个被欺负的时候。
但他又忍住了这股本能。
他是师傅的弟子，他不能给师傅丢脸。
萧林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你这样一个废物，为什么小师祖愿意收你？”
萧林的声音满含妒意，“起来，再来。”
姜境撑着手爬起来，鼻子流出的血糊了一脸，他还是忍着疼痛爬了起来。
刚站稳，又迎来了萧林的一记扫腿。
跌倒、爬起、跌倒、又爬起。
姜境也想还手，可他哪里能碰到萧林一丝？
一个是脆弱的凡人躯体，一个是修炼数百年的青年骄子。
姜境只有被打的份。
姜境趴在地上，身上的沉重得他眼皮直垂，仿佛下一刻就能睡过去，可是又有一股莫名的精气神支撑着他。
他还没有回到望云峰。
万一师傅回来了看不到自己，师傅会不会生气？
师傅是去为自己寻灵根了，他不能再让师傅为自己操心。
看着眼前再度挣扎着要爬起来的人，萧林一脚踩住在了他的脊背上。
“咔嚓”一声，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还能站得起来吗？”
萧林问，眉宇间闪过快意。
这样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废物，怎么配得上小师祖。
姜境吐出一口血，身上断裂的骨头处散发出阵阵疼痛，仿佛有人拿着锯子在锯一样。
他疼得出了一身冷汗，疲倦得连痛呼声都发不出来。
师傅......
弟子好疼啊。
——
天崇山上方，正在御剑的姜悬珠眉头突然一跳。
她伸手算了一下，下一秒脸直接黑了。
“萧林！”
她施法调转方向，瞬息就来到树下。
看到自己被人打得可怜兮兮的废物弟子，看到往日背脊挺得笔直的萧林弯腰用脚碾压脚下的骨头。
“萧林。”
她的声音冷如坚冰。
萧林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身体一僵。
他弯下的背挺直，脚从姜境背上移开，转过头脸上已经浮现如往常一样一的神情。
那种钦慕又敬仰的神情。
“小师祖，您回来了。”
萧林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仿佛脚边的凄惨身体不在。
萧林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瞒不过小师祖的，只不过，小师祖来得太快了。
小师祖居然这么在意姜境吗？
萧林心中苦涩。
满腔的不甘与怨意在看见小师祖后，只剩委屈与顺从。
“胆子大了，我的人也敢欺负。”
姜悬珠看着萧林的目光冷冷的，手一扬，一截金色带刺的长鞭出现在她手中。
也不多话，便毫不留情地将鞭子打到萧林身上。
这鞭子是她师尊还在时为她做的，以前只鞭打过妖魔，还是第一次用在人族身上。
金鞭含刺，落在身上可刮肉露骨，伤及肺腑，且无法快速痊愈，每一遍都带着灼烧感，久久不散。
仅一鞭，就打得萧林半跪下去。
萧林发出一声闷哼，接着像是赌气一样，闭眼受着落下的每一鞭，将痛呼声死死咽在喉中，嘴唇都咬烂了，也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他身上规整的白衣被打得破开，又与绽开的血肉接触，看上去犹如一个挂着一点血肉的骨头。
萧林想，若是小师祖愿意让自己死在她鞭下也好，他现在日日心中只有嫉恨，不如一死。
鞭子一下下落在萧林身上。
姜悬珠一点也没有收手的意思，便是打死了又如何。
居然敢违背自己的意思。
这种被冒犯的感觉，许久不曾有了，但还是如此让人难以忍耐。
最后还是萧林命悬一线时，未须阳发现了不对劲，赶来救下了萧林。
“小师祖。”
未须阳一到便拦下了一鞭，以自身承受了一鞭。
姜悬珠看到他，也不等他求情，就把手中的鞭子收起来。
”把你的好徒儿带回去，不许医治，若是死了，就扔出天崇山。”
好在萧林已经晕死过去，不然听见了此番言语，不知道又该如何心死如灰。
未须阳也没有再多求情，只看了一眼一身伤痕的姜境，歉意躬身，向小师祖道歉，“小师祖，是我不好，近日忽略了小师叔，萧林他心性左了，此番是他该受的，待他好了，我亲自带他向小师叔道歉。”
未须阳也算是捋老虎毛数千年了，姜悬珠的怒意散了一点，没好气道，“好了，他不是个东西，关你何事。”
她没再管他们，直接以灵力卷起姜境，回了望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