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四九中心。
深秋金黄的银杏叶子随风飘落,宛如铺就一地碎金。
院落内,青砖黛瓦间透着一股肃穆之气,几名身着便装的警卫正无声巡视着四周。
书房内,檀香氤氲,青烟袅袅升腾。
一位老人端坐在黄花梨木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黑色棋子。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他布满皱纹的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川仁,坐。”老人抬了抬眼皮,嗓音沙哑却沉如钟鸣,“南海那边,有消息了。”
王川仁身形挺拔如松,尽管年过六旬,眉宇间的锐气仍如刀锋未敛。
他走到老人对面,并未立即落座,而是先执起紫砂壶,为老人续了杯茶。
茶汤澄澈,热气蒸腾,映得他指节微微泛白。
“‘道’露面了?”他声音低沉,眼底寒芒一闪而逝。
老人微微颔首,手中黑棋“嗒”的一声落在棋盘天元。
“就在天海大厦。”他抬眼,目光如古井深潭,“你儿子已经带人过去了。”
王川仁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节奏略显急促:“‘道’是永生会三巨头之一,手段狠辣,冬子一个人……”
“担心了?”老人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三十多年前你看着襁褓中的他被王庸带走时,可没见你这么坐立不安。”
王川仁面色一僵,眼底痛色转瞬即逝,“那时……情况特殊。”
“行了。”老人摆摆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推过桌面,
“看看这个,你太小看你儿子了。那小子在夜影的表现,比你当年还亮眼。”
王川仁接过文件,快速浏览起来。
文件中赫然是王冬在南海行动的详细记录——
单枪匹马端掉“海风”组织三个据点,识破高薇伪装,甚至预判了“道”的每一步行动。
他指尖微微发颤,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小子……”王川仁喉结滚动,声音里混杂着骄傲与担忧,“什么时候……”
“血脉里的东西,藏不住的。”老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王川仁的儿子,骨子里流的是‘战神’的血。”
茶杯落回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老人抬眼,目光如炬:“你以为我为什么敢放他单独面对‘道’?”
他低笑一声,皱纹里藏着深意,“那小子藏得深啊……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窗外一阵风吹过,银杏叶沙沙作响。
王川仁深吸一口气,将文件轻轻放回檀木桌面:
“‘谋’在京城,‘魂’在安江,‘道’在南海……永生会的三巨头终于都浮出水面。”
老人从棋盒中取出一枚白子,在指间翻转:“‘谋’的一举一动都在棋盘上。”
棋子“嗒”地一声落在棋盘上,“等你家小子从南海回来,就是收网之时。”
王川仁目光一凝:“冬儿知道这些吗?”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老人又落下一子,清脆的声响在书房内回荡,“至于安江的‘魂’……”
一阵咳嗽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王川仁霍然起身,却被老人抬手制止。
“没事,”老人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又若无其事塞回口袋,“有你师兄叶墨峰在安江坐镇,足够了。”
看着老人无事,王川仁紧绷的肩膀这才放松些许。
他端起茶杯,却发现自己的手微微颤抖,茶水在杯中荡起细小的波纹。
“怎么,老了?”老人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调侃。
王川仁摇头苦笑:“是啊,老了。倒是你,这把年纪还能稳坐钓鱼台。”
老人没有接话,而是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棵百年银杏。
阳光透过银杏枝叶缝隙,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背影在光晕中显得格外孤独。
片刻后,他话锋忽然一转,声音低沉:“川仁,你觉得钟镇雄和刘熙棠,谁更适合接我的位置?”
王川仁手中的茶杯一顿,茶水溅出几滴在桌面上。
他缓缓放下杯子,眉头紧锁:“怎么突然问这个?”
“回答我。”老人转过身,目光如炬。
王川仁沉吟良久,字斟句酌回道:
“钟镇雄城府深,手段强硬,做事不拘小节……但有时候为了目的,连至亲都可以牺牲。”
“刘熙棠呢?”
“刘熙棠为人儒雅,做事稳重。但他的家人……特别是那个儿子,迟早会拖累他。”
老人走回座位,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分析得透彻。那若是……让他们一起上来呢?”
“这……”王川仁猛地抬头,“他们明争暗斗几十年,怎么可能……”
“正因如此,才能互相制衡。”老人打断他,手指轻轻敲击棋盘,“钟的果决弥补刘的优柔,刘的稳重约束钟的冒进。”
王川仁陷入沉思。
窗外,一片银杏叶随风打着旋儿飘入,悄然落在棋盘上,恰巧隔开了黑白两色的棋子。
“你想玩平衡之术?”王川仁指节轻叩棋盘,声音低沉,“但风险太大。他们之间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能消除的。”
老人忽然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疲惫:“所以需要有人居中调停……比如夜影,你的儿子。”
王川仁瞳孔微缩:“冬儿?”
“这些年,多亏有你……”老人轻叹一声,目光落在自己开始出现老年斑的手上,“我们都老了。现在时机已至,该放手了。”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爆发。
王川仁霍然起身:“你的病……”
“无妨。”老人摆摆手,浑浊的眼中迸出精光,“还死不了。至少在永生会覆灭前,阎王爷还收不走我。”
王川仁的拳头在身侧紧了又松。正当他要开口,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室内的凝重。
“首长,南海急电。”葛老的声音透过房门传来。
老人与王川仁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起身。
檀香在空气中划出两道交错的轨迹。
“看来,你儿子那边有消息了。”老人整了整衣领,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走吧,一起去看看这位‘道’先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王川仁沉默颔首,跟随老人踏出书房。
庭院里,一片银杏叶翩然坠落,在秋阳中划出一道金色弧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