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居内,燕辞晚坐在窗边,她看着外面狂风大作,雨水哗啦啦地落下,砸得芭蕉叶不断抖动。
忽然窗户被人一把关上,紧接着聂霞云的训斥声就响了起来。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傻乎乎地坐在窗边?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身体正虚弱着,万一着凉怎么办?你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燕辞晚很无奈:“我只是想透透气而已。”
“透什么气?这么大间屋子都不够你呼吸吗?我看你就是闲着没事瞎矫情!”聂霞云将一碗汤药摆到她面前,勒令道。“赶紧趁热喝了。”
燕辞晚接过碗一口气喝完,然后抓起两棵蜜枣扔进嘴里,边吃边问。
“今天有没有人来找我?”
聂霞云拿起空碗往外走变,嘴里念叨道:“这大雨天的,谁会来找你啊?”
燕辞晚冲她的背影喊道:“等下若是有人来找我的话,记得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行行行,我知道啦。”
聂霞云风风火火地进来,很快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屋内又只剩下燕辞晚一人,她想要去开窗,但想起阿婆方才的教训,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罢了,阿婆也是一片好心,还是不要再惹她生气比较好。
窗边案几上摆着的兰草长势很好,叶片看着青翠欲滴,很招人喜欢。
燕辞晚伸手摸了摸兰草的叶片,小声嘀咕:“也不知道萧六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
布政坊内一座普通民宅附近,围着数十名内卫,他们全都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持横刀,腰间挂着内卫府的令牌。
司不平翻身下马,浮白立刻为他撑开伞,恭敬地道:“我们已经查过了,江秋屿回城后就到这儿来了,这里是他的住宅,他家里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只有一个五十岁的老仆。”
司不平下令:“开门。”
跃金走上前去,抬腿狠狠踹过去,直接将院门踹开。
他拿着刀率先冲进去,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随后司不平才迈过门槛走进去。
此时雨下得很大,浮白用了很大力气才没让手里的油纸伞北风吹走,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司不平后面。
司不平穿过前院,走到屋门前。
他敲了敲门:“江县令在吗?”
许久都没有人回应。
此时窗户透出亮光,说明屋内是有人在的。
司不平没有再浪费时间,掌心蓄力,猛地拍向房门,咔嚓一声,门后的木栓断裂,房门随即打开,狂风裹挟着雨水涌入屋内,桌上的油灯剧烈摇晃,差点就要被风吹灭。
司不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边正奋笔疾书的江秋屿,开口说道。
“江县令,内卫府办案,劳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江秋屿仍在埋头狂写,看也没看闯入者一眼。
司不平走过去,看到他正在写一封弹劾的折子,他弹劾的对象名为李柏舟,正是当今的皇帝!
他要弹劾李柏舟残害手足,杀死仁献太子,设计谋夺皇位,杀害忠良,如此卑鄙无耻、阴险狠毒之人,该天诛地灭,死不足惜!
司不平沉声道:“江秋屿,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要跟圣人作对?我看你是真的活腻了。”
江秋屿仍不理睬他,手下毛笔飞快书写,一笔一划都仿佛带着血泪,满腔控诉几乎要溢出纸面,直逼人的面门。
他是文弱书生,不懂武功,不会杀敌,唯有手中这一支笔可做武器。
司不平一把夺走奏折,将它放到灯火上。
江秋屿噌的一下跳起来,扑上去想要抢回奏折,然而浮白和跃金却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肩膀,强行将他按回椅子里,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奏折被灯火点燃。
他目眦欲裂:“还给我!把我的折子还给我!”
火苗上窜,一下子将整本奏折都吞噬了。
司不平松开手指,奏折随之轻飘飘落地,不过片刻功夫,它就被烧成了一堆灰烬。
此时一名内卫跑进来,禀报道:“我们已经找遍整个宅子,没有看到任何人。”
司不平看向还在挣扎的江秋屿,缓缓问道:“你的那名老仆呢?你把他藏哪里去了?”
江秋屿实在是挣扎不开,只能放弃,他喘着气说道:“全叔年纪大了,没法再干伺候人的活儿了,我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老家去了。”
司不平又不傻,自然知道江秋屿这是怕殃及池鱼,提前把那个老仆藏起来了。
他缓缓拔出腰间佩刀,刀刃抵住江秋屿的脖颈。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出你的同伙是谁,我就可以考虑留你一命,否则的话……我会让你亲身体会内卫府的手段有多厉害?”
江秋屿仿佛看不到近在眼前的利刃,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没有同伙,也没有亲人,我一直都是孤家寡人,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司不平微微眯眼:“我们内卫府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硬骨头,每次将你们的脊梁骨打折了时,都特别有成就感。”
“只有像李柏舟那样的小人,才会喜欢任用如你这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豺狼,今日就算你们杀了我又如何?我已经将那张纸誊抄了数百份发放出去,等到了明日,整个长安都将知道二十年前的真相,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柏舟的所作所为为人不齿,他终将遭到报应!”
司不平看着他那视死如归、不顾一切的模样,不解地问道。
“我查过你的背景,你与仁献太子唯一的关系,就是他曾当众朗读并夸赞你写的文章,除此之外他没有给予你任何仕途上的助益,你何至于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你这种人永远都不会明白,什么叫做士为知己者死?仁献太子改善科举制度,为广大寒门子弟增加了科考入仕的机会,他代替文帝南巡,清查旧案,帮助受冤百姓伸张正义,体恤底层百姓的艰辛,提议降低赋税徭役,鹿州闹瘟疫时,他筹集物资,将宫中太医都派出去救援鹿州……他是我心中最理想的明君,能得到他的夸赞和肯定,与我而言就是此生最大的荣幸!”
司不平冷笑一声:“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言罢,手中横刀朝着江秋屿的脖颈劈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