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药房的机械臂正在精准分拣药品,君凌凑近观察,发现某盒降压药的有效期标注模糊。
杨墨及时递上放大镜,他借着光亮看清生产日期,果然被人为磨损过。
“这批次药哪儿来的?”
他的指尖敲了敲药盒,张恪然的喉结上下滚动:
“是、是省医药公司统一配送的...”
“马上封存这批药,”
君凌掏出手机给市监局打电话,
“通知第三方检测机构下午就来。”
张恪然的白大褂下摆被冷汗浸透,后背洇出深色的蝴蝶状痕迹。
君凌转身时,注意到取药窗口的玻璃上贴着张泛黄的“拒收红包”标语,边角卷得厉害。
离开药房时,一位中年男子突然冲过来。
“领导!”
他攥着住院缴费单,眼里含着泪,
“这里的药比外面贵三成...”
周围的患者闻言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控诉。
君凌接过单据,看到“特药自费比例”一栏的数字,眉头拧成川字。
张恪然想要解释,被他抬手制止。
“你们一个个干得好事!”
君凌说完后,便带着杨墨一起离开了。
回程的车上,杨墨递来的矿泉水。
君凌望着窗外快速后退的市医院大楼,想起刚才在电梯里看到的“年度先进科室”锦旗——心内科的锦旗上,“妙手仁心”的“仁”字被阳光晒得褪色。
张恪然望着君凌的轿车消失在医院大门转角,指节因攥紧白大褂下摆而泛出青白。
掌心里的冷汗顺着袖口滴落在水磨石地面,晕开小片深色水痕,恰如他此刻翻涌的心境——愤怒、惊惧、还有被当众揭丑的恼羞成怒。
“张院长,那批药...”
药剂科主任试图开口,话音却在张恪然转身后的冷冽目光中戛然而止。
这位平时总是笑眯眯的院长此刻眼神如刀,镜片后的瞳孔缩成危险的针尖状,嘴角扯出的冷笑让在场所有人后颈发寒。
“你们干得好啊。”
张恪然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尾音带着刺骨的讽刺。
他缓步扫过在场的医院干部。
“现在好了,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烧到咱们头上!”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走廊尽头的电子屏仍在循环播放“患者至上”的标语,却在此时显得格外刺眼。
有人试图解释:“院长,那批药是省公司...”
“闭嘴!”
张恪然暴喝一声,震得墙面上的“静”字标识微微晃动。
他伸手扯松领带,露出脖颈上暗红的荨麻疹——这是每次压力过大时都会发作的老毛病。
“别把责任推给上面,为什么不及时发现?投诉为什么不处理?”
药剂科主任的眼镜滑到鼻尖,他慌忙扶住。
“从今天起,”
“所有科室自查自纠,下周一早上八点前把报告放在我桌上。”
他环顾周围,见众人仍低着头不敢直视自己。
“如果让我发现谁的屁股不干净,就等着跟肖刚做邻居吧!”
脚步声在走廊里敲出急促的鼓点,张恪然走进办公室反手锁门。
张恪然的皮鞋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时,药剂科主任的眼镜终于彻底滑到鼻尖。
他伸手扶住镜框,目光与心血管科副院长相撞,对方正用食指无意识地敲着袖口的手表——那是医药代表送的“新年礼物”。
“张院长今天有点失常啊。”
一位副院长率先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起走廊里的浮尘。
“失常?”
呼吸科主任冷笑一声。
“他自己屁股不干净,现在倒怪咱们?”
心血管科副院长咳嗽两声,示意众人看向监控摄像头,几个人便默契地往楼梯间移动。
楼梯间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映得几人脸色阴晴不定。
“那批假药...”
药剂科主任刚开口,就被副院长打断:
“别提了,省公司的渠道,张院长拿了多少好处,咱们心里清楚。”
他掏出手机,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张恪然与医药代表在私人会所的合影。
财务科长凑近看了眼,喉结滚动:
“现在君市长盯着,要不咱们...”
“闭嘴!”
心血管科副院长突然压低声音,
“想当叛徒?别忘了,你们的把柄都在张院长手里。”
他指了指药剂科主任的白大褂——对方口袋里还装着今天早上刚收的现金回扣信封。
呼吸科主任摸出镜子补口红,却发现手在发抖。
“要不把责任推给下面的人?”
她对着镜面喃喃。
“行了,”
心血管科副院长挥了挥手,手表在昏暗光线下闪过冷光。
“先按张院长说的自查,把能销毁的证据处理掉。”
他推开门,初春的风卷来几片柳絮,粘在他白大褂的褶皱里,像极了那些甩不掉的污点。
其他人陆续离开,楼梯间重新陷入寂静。
财务负责人摸出U盘,犹豫片刻后用力的丢在地上,然后用脚狠狠的踩了下,然后用手把U盘拆分,左右看了一下无人后。
他悄悄塞进不同的垃圾桶,用用过的口罩盖住。
夜幕降临,市医院的霓虹招牌亮起,在某个无人的办公室里,几个副院长围坐在桌前,桌上摆着刚从保险柜里取出的现金、首饰和各类票据。
他们沉默地分着这些“烫手山芋”,窗外的月光照在脸上,分不清是冷汗还是月光更清冷。
次日,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将市政府大楼的玻璃幕墙映得一片暗沉。
君凌端坐在办公室里面。
窗外的玉兰树在风中摇晃,几片嫩芽被吹落在地,恰似市医院那摊看似平静却暗藏漩涡的池水。
“叩叩——”杨墨推门而入,手中的平板电脑泛着冷光,
“市长,初步核查有发现。市医院近三个月的自费药品采购单里,比市场价高出23% - 35%。”
他将平板转向君凌,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间,几个红色批注格外刺眼。
“而且这些药品都来自同一家省医药公司。”
君凌的瞳孔微微收缩,拿起钢笔在便签纸上写下“省医药公司”几个字,笔尖重重顿在“公”字最后一捺。
他想起昨天在药房看到的那盒磨损生产日期的降压药,想起张恪然在被质问时突然涨红的耳尖——那些细节如同拼图碎片,正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联系市监局。”
君凌将便签纸推给杨墨,
“以药品有效期标注不规范为由,查封市医院仓库所有问题批次药品。”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市医院大楼,阴沉的天色给那栋白色建筑蒙上一层阴影。
“通知下去,明天上午十点召开医疗系统专项会议,”
君凌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却发现茶水早已凉透,
“让市医院全体领导班子列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