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买了东西么?”苗念小脸皱成一团,嘴唇微微嘟起,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试探,“那要是我今天亲你……你也不生气?”
话音刚落,郝友其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慌忙回头张望。
他瞪圆了眼睛,故作严肃地板起脸:“苗念!”
“嗯?”苗念歪着头斜睨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又连名带姓叫我?”
“旁边还有人呢,别瞎闹……”郝友其耳根发烫,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苗念却得逞似的往后跳了两步,装出一副无辜样:“我说什么了呀?明明是你先凶我的——郝、友、其!”
她一字一顿,清脆的嗓音像颗小石子,“扑通”砸进平静的湖面。
果然,乔楚覃和苏怡笙同时转过头来。
“念念~”苏怡笙拉长声调。
“在呢!”苗念立刻换上甜笑,变脸比翻书还快。
“又欺负你其哥?”苏怡笙挑眉,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场边的永鹏望着这一幕,恍惚间像是看见时光倒流。
苗念冲郝友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而向来桀骜不驯的郝友其竟难得显出一丝局促——他眉头微蹙,嘴角却不受控地扬起,最终化作一个无可奈何的宠溺笑容。
郝友其是谁?
在华京,这问题根本多余。
他是自乔楚覃之后,男左打法的唯一正统接班人。
是华京新生代中,毫无争议的一单王牌。
男左打一单——这条血路,最初是乔楚覃用球拍劈开的。
当年没人能驯服的郝友其,却在乔楚覃退役后的第三个月,被老刘指亲自点名:“让楚覃带他,要是楚覃带不了,就让他回家煲汤吧!”
按惯例,新教练该从少儿班或至少二队起步。
祁加力排众议,直接把乔楚覃推上郝友其主管教练的位置。更绝的是,三天后又给他塞了个烫手山芋——德岐。
总局里能打出来的,谁没点脾气?郝友其和德岐刚分到乔楚覃手下那阵,简直像两只炸毛的野猫,见面就掐。训练时互不相让,一个反手拧拉得分,另一个立马摔拍子:“运气球也好意思?”乔楚覃就站在场边,战术板空白一片,半个字没写。
整整一周,他由着他们互撕。
直到某天晨训结束,乔楚覃突然把报名表拍在两人面前:“直通赛,你俩双打。”
比赛打得天昏地暗。
没有战术指导,没有暂停,郝友其和德岐像两匹脱缰的野马,在球台一端各自为战、横冲直撞。
大比分很快被拉开0-3,德岐的刘海被汗水糊在脸上,郝友其的发带能拧出半杯水。
第四局,德岐终于用拍柄戳了戳郝友其后腰:“他们专打我正手。”郝友其抹了把汗,头也没回:“知道了,待会你压反手。”
场边,老刘指忍不住问乔楚覃:“你的暂停打算留到明年用?”乔楚覃转着手里的矿泉水瓶,眼皮都没抬:“这不开始说话了吗?”
最后一球落地,比分定格2-4。
两人下场后坐在一旁喘气,汗水砸在地板上啪嗒作响。
乔楚覃慢悠悠拧开两瓶水,递过去:“还要跟我吗?”
“跟!”郝友其后槽牙咬得发酸,“回去随你罚!”
德岐盯着鞋尖,声音闷闷的:“……对不起,乔指。”
乔楚覃终于笑了,嘴角弧度淬了毒似的:“现在知道用嘴了?上周砸拍子的劲儿呢?明天六点,带着你们的舌头来训练馆。把上一周没练的东西补齐!”
——那场比赛之后,华京队里悄悄流传起一句话:乔楚覃手底下,再烈的马也得学会低头喝水。
当时听说乔楚覃把苗念划给郝友其做搭档,他心里终究还是刺了一下。
——那可是他同省队出来的小师妹。
虽然两人都还在二队挣扎,但冠军梦谁没有?总局最不缺的就是冠军,金牌摞在陈列室里,落灰的比擦亮的多。
如果不是乔楚覃横插一手……
他盯着训练馆顶棚的钢架发呆,汗水顺着眉骨滑进眼里。
现在早不是单打独尊的年月了,男一单的绞肉机里都是刀口舔血的狠角色。
双打和混双,才是聪明人该押注的赛道——乒乓球残酷的不是你打不赢对手,而是你落后于时代!
苗念的拧拉弧线特别适合双打衔接,他见过,要是能组搭档……
他原以为郝友其这样的刺头,和苗念组混双注定要栽跟头。
那个在青年赛上敢顶撞裁判的少年,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服管教\"四个字。这世上又有几个乔楚覃能让他心服口服?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傲气冲天的主儿······
球场上,他学会了在苗念擦汗时安静地转着球拍等待;训练后,他会顺手把拧开的矿泉水先递给她;就连球场上那最暴躁的脾气,在苗念一个眼神下就能收敛七分。
直到那个暴雨将至的傍晚。
张越在宿舍楼道的污言秽语像闷雷一样炸开,话语里对苗念的轻蔑让永鹏攥紧了拳头。
他还在权衡利弊时,郝友其那一拳干净利落的抵上他的下颌。
紧接着是更残酷的公开对决。
全二队的队员都见证了这场球,球台成了审判席。
张越引以为傲的正手弧圈在郝友其面前像个笑话,11:0的比分刺眼地挂在记分牌上。
最后一个球落地时,郝友其把拍子往台上一扔,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的张越。
张越的每一次失误都引来倒抽冷气的声音,而郝友其的回球像带着刀光,11:0的比分把他的尊严碾得粉碎。
赛后郝友其把拍子往球台一磕,汗水顺着紧绷的下颌线往下淌。他盯着瘫坐在地的张越,声音冷得像冰:\"再让我听见你嚼舌根······\"
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听懂了未尽之意。
那天之后,队里流传起两个共识: 一是郝友其的逆鳞叫苗念; 二是千万别在他面前,碰那根逆鳞。
前段时间横通赛的镁光灯下,永鹏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比夺冠那一刻还要剧烈。
当记分牌定格在11:9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地张开双臂,将还在喘息的苗念揽入怀中。
少女运动服上的汗水沾湿了他的队服,发间若有似无的茉莉香气混着体育馆特有的塑胶味道,让这个拥抱变得格外真实。
她的正手爆冲就像出鞘的利剑,是总局里为数不多能打穿男选手防守的女单。这样的搭档,谁不想要?
余光里,1号台的灯光格外刺眼。
郝友其就坐在那里,永鹏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的温度——冰冷得像是要把他搭在苗念肩上的手指一根根冻断。
回更衣室的路上,苗念还在兴奋地复盘比赛:\"刚才那个拧拉太漂亮了!永鹏哥你看到了么......\"
她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永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淬火\"——就像他此刻翻涌的野心,在名为嫉妒的烈焰中烧得通红,又在现实的冷水中淬炼成钢。
他想争上一争,他不想错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