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乔楚覃正在快速从包里翻找出证件。
他的呼吸声透过话筒清晰可闻:\"我明天回来,你等我。\"
苏怡笙的喉咙突然发紧,她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玻璃上倒映出自己苍白的脸,和身后病床上父母安静的睡颜。
她想说\"不用急\",想说\"我撑得住\",可最终只是很轻地\"嗯\"了一声,尾音微微发颤,泄露了所有强装的镇定。
通话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时,她仍保持着握手机的姿势。
病房里的消毒水气味突然变得刺鼻,监护仪的滴答声在耳边无限放大。
她慢慢蜷起手指,才发现掌心早已被指甲掐出四个月牙形的红痕。
乔楚覃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指尖没有丝毫迟疑地划开购票软件。
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映出一片森然。
\"郝有其,明天的比赛我不能到场。\"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祁指导或吴指导会接替我,你一切听从队里安排......\"
\"明白,乔指您这是......?\"
\"我要凌晨的航班回国。\"
\"什么?\"
回到房间的乔楚覃动作利落地将衣物塞进行李箱,同时拨通了祁加的电话。
\"祁哥,我家里出事了。\"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要坐凌晨的航班回去,郝有其和德岐就拜托你了。\"
一旁的吴泛注意到他异常的神色:\"出什么事了?\"
\"回国再说。\"
\"好,有事给电话!\"
乔楚覃直起腰,“好!”
这一夜,苏怡笙的双眼始终睁着。
她不敢服用任何药物,生怕陷入沉睡后会发生更可怕的事......
她必须保持清醒,必须!
耳畔的爆鸣声时断时续,每一次都像重锤般击碎她勉强筑起的心墙。
她一遍遍坚定的告诉自己,她可以,至少她要熬到乔楚覃回来!
苏怡笙就这样数着虚无中的星辰,在一次次窒息的痛苦中,终于捱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次日傍晚,机场。
暮色沉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要坠下来。
刘叔站在接机口,远远看见乔楚覃大步走来,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寒意。
“情况怎么样?”乔楚覃拉开车门,嗓音低沉,像是许久未开口。
刘叔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男人下颌紧绷,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他握紧方向盘,声音发紧:“先生和夫人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小姐在医院守着……但······”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她自己也带着伤。”
车内空气骤然凝固。
“人抓到了吗?”乔楚覃的声音冷得像冰。
“警方还在追。”刘叔叹了口气,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小姐的状态……不太好。”
乔楚覃阖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半晌,他才哑声问:“家里呢?”
刘叔沉默了一瞬,趁着红灯回头,声音沉重:“一二层和院子……全烧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少爷,小姐的伤……还没处理。”
乔楚覃猛地睁眼,眸底寒光乍现:“什么伤?”
“后背,还有手腕。”刘叔声音发颤,“她有些抗拒·····”
“我知道。”乔楚覃微微颔首,“没事,我回来了。”
片刻,当乔楚覃推开病房门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钝痛击中了他的心脏。
\"笙笙!\"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滴滴\"声,乔涪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像一张被揉皱的纸;王于安静得像个玩偶,连呼吸都极轻;而苏怡笙蜷缩在沙发上,手臂上布满触目惊心的红痕,像是用疼痛刻下的求救信号。
他生命中最珍贵的三个人,竟在他离开的短短时间里,全都支离破碎。
“笙笙,我回来了。”
苏怡笙涣散的目光缓缓聚焦,干裂的嘴唇颤抖着:\"乔楚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乔楚覃的呼吸一滞,他几乎是跌撞着上前,一把将苏怡笙揽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调:\"别道歉……是我回来晚了……\"
苏怡笙的身体在他怀里僵硬得像块冰,指尖一点点蜷缩,最终死死攥住他的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她的呼吸轻得几乎察觉不到,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生气。
乔楚覃心口狠狠一揪,掌心捧起她的脸,这才发现她眼底一片空茫,唇瓣微微发抖,像是连开口的力气都被碾碎。
他的目光骤然一沉,视线扫过她垂落的手臂——袖口下隐约露出的肌肤上,几道刺目的红痕纵横交错。
乔楚覃的喉结剧烈滚动,眼眶瞬间烧得通红,指腹摩挲着她后颈冰凉的皮肤,声音低得近乎破碎:\"宝宝,你是不是发病了?\"
苏怡笙终于在他掌心里轻轻点头,睫毛一颤,泪就砸了下来,滚烫地灼烧着他的指尖。
乔楚覃猛地将她按进胸口,掌心护住她的后脑,另一手已经摸出手机,拨号时手指都在发抖:\"别怕……我马上联系温禹,你看着我,好不好?我在这儿,我守着你们,谁都不会再有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一句哽咽的誓言。
“嗯······”苏怡笙一点点将脑袋靠到他的肩头,轻颤的双臂缓缓放松了下来。
乔涪从小就告诉乔楚覃,男子汉大丈夫要扛事!
但是当他回到乔家门口的那一刻,无力感、愧疚感再度攀上心头。
他本该在这里的,他本该是挡在父母面前、挡在她面前的那堵墙。
苏怡笙怕火。
这件事乔楚覃比谁都清楚——齐汝安家的那场意外后,她连烧烤的火光都会下意识瑟缩。
可监控画面里,那个瘦弱的身影却像疯了似的,硬生生将乔涪和王于推向安全区。
火焰舔舐着她的衣角,而她死死抵住柯西亚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肉里,直到最后一刻才被迫松手逃离......
人群渐渐围拢的镜头中,苏怡笙跪坐在被烧焦的灰烬里。
她左手抱着昏迷的乔涪,右手拖着奄奄一息的王于,嘶哑的哭喊混着黑烟在街道上回荡。
乔楚覃盯着监控屏幕,视网膜被灼得生疼——原来人在极度悔恨时,真的会希望被烧焦的是自己。
\"少爷......\"管家声音发颤。
乔楚覃抹了把脸,掌心湿冷一片。
他突然懂了父亲那句话真正的重量。
\"按我说的去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