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喜喜与每一名雇工之间都是签了契子的。
指定分包耕种的对象仅为雇工本人。
所以吕晶看到他们的妻儿也来干活,自然要征求顾喜喜的意思。
顾喜喜沉吟道,“他们在自己认领的那部分麦地里面,想另外找谁帮忙,只要别引来不三不四的人,不闹出乱子,我可以不管。”
“只是有一件事,你万万要用心注意。”
顾喜喜抬眼看着吕晶,“这时候的麦地最是干燥易燃。”
“你要提醒他们,不能点火,做饭、烧水都不行。”
“最近也要你多盯着点,麦地周边千万不可见明火。”
吕晶郑重点头,“行,那我再跑一趟,先跟大家说一声。”
顾喜喜看她走到门口,又道,“让张婶用咱家最大的锅煮绿豆汤,放冰糖。”
“稍后分几次送到咱家麦地去。”
吕晶扭头笑了,“不愧是咱们东家!”
“你继续,等午饭时我再叫你。”
顾喜喜的契子里约定不包吃包住。
冰糖绿豆汤等于是给雇工们额外福利。
加之绿豆、冰糖都是贵价副食品,近期又随着时令涨了价。
寻常农家哪里舍得吃这个?
所以吕晶才笑的那般灿烂。
跟着这样的东家做事,再辛劳也值了。
顾喜喜自然听出了吕晶的称赞之意,笑叹着摇了摇头。
顶着大太阳抢收麦子已经够辛苦了。
况且还有妇人、孩子,可不能再中暑了。
收麦子的第二天,江明远以青田县时任县令的身份莅临花池渡村。
他坐着马车,随行有师爷和几名衙役。
村长老钱正在割麦子,突然听说新县令已经到村口了。
他惊的七魂飞走了两魂,脑子还是空白的,身体已经抢先行动起来。
老钱扔下就跑,钱大婶急的在后面跺脚。
“人家县太爷又没说找你,你慌什么!慢点儿跑!”
江明远已经进村了,与老钱照面打了招呼后,便直奔顾喜喜家。
老钱作为村长,自然而然地陪同引路。
由于县令入村的阵仗着实不小。
很快的,几乎全村都知道新任县令进了顾喜喜家。
听说这位县令大人很年轻,本地人,而且是今年春天才高中的状元。
大家联系以往在戏台子上所看到有关状元郎的各路故事,不免浮想联翩。
可惜还要收麦子,不然他们早就跑去看热闹了。
更有几家女儿到了适婚年岁的,不免心思活络。
各自在肚子里谋划,回头定要打听清楚县令是否婚配。
或许自家将来能跟状元郎结亲呢!
可等到中午大家在田间地头休息吃饭时,又不知从哪传出的小道消息。
原来新任县令姓江,他母亲是本地顾姓。
而这位江县令便是顾喜喜的表兄。
表哥和表妹啊……
闲话中心的人们交换着眼色,神情都有些微妙。
说起来陈先生回老家都多久了?至今还没个音信。
再看顾喜喜那一家子,没一个着急的,最近干脆连提都不提了。
莫非顾喜喜已经另寻高枝,根本不想让陈方回来了?
众人交头接耳,越说越觉得有鼻子有眼的。
毕竟那可是状元郎!还是青田县的青天大老爷!
陈先生再俊美,再好,也只是个被买来的犯人。
有妇人暗戳戳兴奋道,“要是让我选,我肯定也选状元郎。”
“状元夫人,县太爷夫人,说出去多尊贵,多体面!”
坐在对面的男人咬了一口面饼,嗤之以鼻,“哼,你们女人就是这么势利眼!”
“顾喜喜当初买下人家,那就是定了的意思。”
“难道还想朝三暮四不成?”
起头说话的妇人不高兴了,“啥叫我们女人势利眼?”
“你们男人就不爱貌美的,年轻的?就不想娶个千金大小姐?”
“问题是你有那个本事么,你只能干瞪眼!”
二人吵嚷起来,其他人乐呵呵看热闹。
并没人注意远处大榆树后面露出两道阴暗的视线,透着浓浓的怨毒。
看到钱大婶等人走过来,藏在树后的眼睛立刻消失了。
钱大婶喝止,“说什么呢,没凭没据瞎扯淡还让你们吵起来了?”
周娘子也正色道,“县太爷找喜喜肯定有公事。村长不是也跟着去了吗。”
“以为跟你们一样,就知道男女那点儿事儿啊!”
……
顾铁柱独自走在无人的小路上,他一瘸一拐,却走的很快。
“顾喜喜,断腿的怎么不是你!”
“你把我害成这副模样,让全村的人都瞧不起我,耻笑我!凭什么你却受到所有人追捧?”
“凭什么!凭什么!”
“让我看着你嫁给县太爷,这辈子都压在我头上?!办不到,办不到!!!”
顾铁柱陷入了癫狂之中,阴恻恻地狂笑出声。
“哈哈哈哈……顾喜喜,我要让你也变成大家眼中的烂泥!”
“跟我一样发烂发臭!想配得上状元郎,下辈子吧!”
……
顾喜喜家。
江明远与顾喜喜坐在屋檐下说话。
老钱借口去灶房帮忙端茶,已经识趣地暂避。
江明远笑道,“怎么样,都依你所言,阵仗够大了吧。”
顾喜喜微微一笑,“一来为咱们的茶园造势,大家口口相传,百姓们知道茶园有衙门一份,他日招工容易些。本地茶商也能对我们对一点信心。”
江明远颔首,“茶园在西北是全新的行当,的确有这个必要。”
“那,还有第二个缘由?”
顾喜喜说,“不过是我的一点私事了。”
“县令大人本来也要走这一趟,来都来了,不介意我向您借一借势吧?”
江明远朗声而笑,“荣幸之至。”
“不过,”他收起笑,说,“不过除了借势,有实际的难题可以让我帮忙。”
顾喜喜俏皮道,“要真难倒了我,必然一溜烟跑去县衙求救,绝不客气。”
两人相视而笑。
如顾喜喜所言,江明远此行本就有公务在身。
他拿出一沓文书,含笑递过去。
“你眼下最想要的东西,我能办到的,都在这儿了。”
顾喜喜刚伸手接过,朝江明远笑了下,忽觉后脊梁骨一阵发寒。
她下意识看了圈自家的墙头。
没有吧。
应该只是错觉?
江明远见状,诧异道,“喜喜,怎么了?”
顾喜喜摇摇头,挤出个笑,“没、没什么。”
都怪慕南钊那家伙,来无影去无踪的,都给她整的应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