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月谷谷主枯瘦的手掌悬在星穹老祖头顶三寸处，指缝间滴落的黑色死气在地面砸出一个个冒烟的小坑。
那些死气落地时发出“滋滋”的声响，连坚硬的青石板都被腐蚀出细密的孔洞。
他垂眸看着地上气息奄奄的老人，银白长发被血污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曾经璀璨如星辰的灵力如今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谷主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指节微微弯曲——只要再往下一寸，这位执掌九星宫百年的支柱，就会彻底断绝生机。
“老东西，你耗尽一生守护的宗门，很快就要化为焦土了。”
他指尖的死气愈发浓郁，凝聚成一团旋转的黑雾，正欲落下，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碎石被踩得咯吱作响，在死寂的战场里格外清晰。
路瑜跌跌撞撞地冲过来，素白裙角沾满暗红血污与灰黑色尘土，原本用玉簪束得整齐的发丝散乱在颊边，几缕被汗水黏在下巴上。
她怀里紧紧揣着个锦袋，掌心的青白玉符被攥得发热，冲到星穹老祖身前时，裙摆带起的风卷动了老人散落的银发，也卷动了周围凝滞的死气。
“你敢动他试试！”少女的声音还带着未褪的稚气，尾音微微发颤，却在颤抖中透着一股不肯退让的执拗。
蚀月谷谷主的目光懒洋洋地落在她身上，像在打量一只误闯猛虎巢穴的幼兔。
他指尖的黑雾暂时停在半空，感知到少女体内那股微弱却纯净的灵力波动——不过元婴期，连引动天地灵气都显得生涩。
谷主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狂笑，笑声震得周围断壁上的碎石簌簌坠落，砸在地上发出噼啪轻响：“元婴期？九星宫竟要靠个乳臭未干的娃娃来挡刀？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指尖的黑气骤然转向，在半空凝成尺许长的利爪，爪尖闪烁着幽光，每一根指节都萦绕着细碎的怨魂虚影。
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刺向路瑜面门，所过之处，连飘落的发丝都被瞬间腐蚀成黑粉：“既然非要凑上来送死，便陪这老东西一起上路吧！也好让他黄泉路上不孤单。”
“住手！”星穹老祖突然猛地侧过脸，胸腔剧烈起伏，咳出的血沫溅在胸前的白袍上，像寒冬里绽开了朵凄厉的红梅。
他枯槁的手指艰难地抬起，指向路瑜的方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她不是九星宫弟子……与你我恩怨无关，放她走！”
蚀月谷谷主哪会理会？黑气利爪已到路瑜眼前，她甚至能闻到那股混杂着腐臭与血腥的气息，眼前的空气都被利爪搅得扭曲。
少女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刚触到玉符温润的棱角，一道赤红流光突然从天际坠下——那光芒快得像劈开夜幕的闪电，拖着金色的焰尾，带着滚烫的气浪，精准地撞在黑气利爪上。
“滋啦——”
仿佛滚油浇在寒冰上，黑气利爪瞬间溃散，化作缕缕青烟飘向半空。
青烟中传来无数细碎的哀嚎，那是被红光灼伤的怨魂在挣扎，却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就被残留的赤热气息烧成了虚无。
“哪个混账敢坏本座好事？”蚀月谷谷主霍然转身，眼中的黑色旋涡翻涌着怒意，周身的死气因愤怒而剧烈波动，连周围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半空中不知何时立着个中年修士。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袖口磨出了毛边，腰间悬着个暗红色的旧酒葫芦，葫芦口的木塞随着夜风轻轻晃动，碰撞出“咚咚”的轻响。
这人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红光，像裹着层落日余晖，看似随意地站在那里，却让周围弥漫的死气都像遇到暖阳的寒霜般凝滞——那是渡劫巅峰期修士独有的威压，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如同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剑，虽未出鞘，锋芒已露。
“空闲散人！”路瑜看到来人，紧绷的肩膀骤然松弛，一直攥着玉符的手指微微松开，眼角瞬间泛起水光。
她刚才几乎以为自己要和星穹老祖一起死在这里了。
星穹老祖与匆忙赶来的星舰、星鸣两位老祖交换了个震惊的眼神。
那红光中蕴含的灵力强度如山岳般厚重，分明是渡劫巅峰无疑！
再看那散修望向路瑜时，眼神里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他甚至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袍角带起的风将几块飞溅的碎石挡在路瑜身前，像是怕有半分危险沾到少女身上。
三人突然想起路瑜昨日闲聊时说的“我有位渡劫巅峰期的护卫”，那时只当是小姑娘随口编造的依仗，此刻才惊觉句句是真。
星鸣老祖悄悄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幸好之前听从星穹师兄的话，没有强留，让其离开。
空闲散人目光在路瑜身上扫了一圈，见她除了脸色发白，衣衫虽脏却没破损，悄悄松了口气。
他领口下藏着的契约印记还在发烫，那是与路瑜祖上定下的血契，若受契人殒命，契约者也会灵力逆行而亡。
蚀月谷谷主望着半空的不速之客，怒极反笑：“哪来的野修，也敢管本座的事？九星宫给了你什么好处？”
空闲散人的目光终于转向他，那眼神像在看一块沾了灰的石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靠吞噬上千生魂堆起来的修为，也配称渡劫？
你体内的灵力驳杂如泥沼，连引动天地灵气都带着腐臭，也好意思在此叫嚣？”
他又扫向一旁始终沉默的幽冥阁阁主，“还有你，躲在兜帽里装神弄鬼——炼化冥河里的冤魂才勉强摸到渡劫期的边，根基虚浮得像团浸了水的棉花，两个歪门邪道，也敢在此放肆？”
这话像两把淬了冰的尖刀，精准地戳中了两人最隐秘的痛处。
蚀月谷谷主修炼的“九幽蚀月功”需以生魂为引，百年间吞噬的修士魂魄足有数千，这是他最忌外人提及的污点；
幽冥阁阁主藏在兜帽下的脸猛地一抽，他身后的冥河虚影是用冤魂的残魄炼化的，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反噬自身，这是他最大的隐患。
“找死！”蚀月谷谷主厉喝一声，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印。
指诀翻动间，他周身的黑色纹路如活蛇般游走，天空中那轮黑色弯月突然剧烈震颤，发出沉闷的嗡鸣。
周围的诡异符文“嗡”地散开，化作数千支长矛。
这些长矛由怨魂凝聚而成，矛身缠绕着黑色雾气，矛尖闪烁着红光，密密麻麻地遮了半边天，矛尖都对准了半空的空闲散人，如暴雨般射落。
幽冥阁阁主也动了。他始终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双手，黑袍袖口滑落，露出双苍白如纸的手。
他身后的冥河虚影突然翻涌起来，漆黑的河水“哗啦啦”地漫过地面，竟在断壁间汇成一条流动的小河。
河水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探出数十条覆满黑鳞的巨蟒——这些蟒身长逾十丈，水桶粗细，鳞片在昏暗里泛着冷光，每一片都像打磨过的玄铁；
张口时喷出的黑雾落在石头上，竟将坚硬的岩石腐蚀出一个个蜂窝状的小洞，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巨蟒们吐着分叉的信子，蛇瞳中闪烁着幽蓝的光，与漫天符文长矛一同扑向空闲散人。
长矛从上方封锁所有闪避的空间，巨蟒从地面围堵退路，两道攻击形成夹击之势，连空气都被挤压得发出“呜呜”的声响。
九星宫的弟子们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