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金口玉言，声如洪钟，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养心殿的金砖之上，激起无形的回响。
“忠烈之家”！
一品诰命夫人！
这是何等的恩宠！
从此以后，这京城内外，谁敢再对秦家遗孀有半分不敬，便是公然打他这位天子的脸！
秦泽心中激荡，面上却不敢有丝毫逾矩。
他再次深深一拜，这一次，声音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激，再无半分先前的表演成分。
“臣，代秦家满门上下，叩谢陛下天恩！”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帝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喜欢秦泽，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才华和忠诚，更因为这小子身上那股子通透劲儿。
懂进退，知分寸。
这样的臣子，用起来才舒心。
“行了。”
武帝摆了摆手，示意他平身。
“这些都是你秦家应得的，朕一向赏罚分明，从不亏待忠臣良将。”
他的语气随意，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秦泽知道，这背后所代表的，是皇帝最顶级的信任与庇护。
武帝重新走回龙案之后，目光落在秦泽那身崭新的黑龙卫服上，眼神微微一凝。
“对了，你准备何时离京？”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直接问起了正事。
“森罗廷一案，牵连甚广，不可拖延。”
听到武帝问起正事，秦泽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神情变得肃穆起来。
他挺直了腰杆，朗声回答。
“回陛下，臣已命黑龙卫暗中调查森罗廷总坛所在，并布下天罗地网。”
“最多三日，待所有线索汇集，臣便会亲自带队，动身离京！”
他的回答不卑不亢，条理清晰，显然是早已胸有成竹。
武帝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将帅之才，不仅在冲锋陷阵，更在于运筹帷幄。
秦泽显然两者兼备。
“很好。”
“既然你早有安排，那朕也就不多指手画脚了。”
武帝的语气中带着绝对的信任。
“黑龙卫，朕已经全权交给你。”
“记住，这是你上任副指挥使之后，办的第一件差事。”
“朕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武帝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如鹰隼一般，紧紧地盯着秦泽。
“朕希望，你能给朕，也给朝堂上那些等着看你笑话的人，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这番话，既是期许，也是提醒。
其中蕴含的帝王心术，深沉如海。
秦泽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武帝话中的深意。
武帝力排众议，破格提拔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担任黑龙卫副指挥使，本就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朝堂之上，太子一党，还有那些思想僵化的老臣，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此去清剿森罗廷，若是办得漂亮，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能彻底堵住所有人的嘴，也为武帝的识人之明再添一笔光彩。
可若是办砸了……
那丢的，可不仅仅是他秦泽一个人的脸。
更是将武帝这位天子，架在火上烤！
“陛下放心！”
秦泽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立下军令状。
“臣，定不辱使命！”
“此去，森罗廷不灭，臣誓不回京！”
“好！”
武帝要的，就是他这股气势。
“朕等着你的捷报。”
他看着秦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行了，该说的朕都已经说了。”
“去做你的事吧。”
秦泽闻言，再次恭敬地行了一礼。
“臣，告退！”
说完，他便一步一步，沉稳有力地退出了养心殿。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实处，再无半分来时的忐忑。
……
当厚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那片属于帝国权力中心的威压。
秦泽站在门外的白玉台阶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和远处层层叠叠的宫殿飞檐，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京都这一关，自己总算是平稳度过了！
不但全身而退，还收获了远超预期的结果。
“秦大人，请留步。”
一个略带谦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秦泽转头看去，只见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正躬着身子，满脸堆笑地看着自己。
正是先前在殿外伺候的小卓子。
只是此刻，他口中的称呼，已经从“秦公子”，变成了“秦大人”。
“小的奉陈公公之命，负责送您出宫，您随小的来。”
小卓子姿态放得极低，甚至带着一丝讨好。
宫里的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最会见风使舵。
秦泽在养心殿里待了这么久才出来，而且是武帝身边的大红人陈公公亲自下令让他来引路，这意味着什么，小卓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眼前这位年轻的过分的副指挥使大人，已经是一飞冲天，前途不可限量了！
“那便有劳公公带路了。”
秦泽淡然一笑，并未因对方的态度而有丝毫倨傲。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不敢！不敢！”
小卓子受宠若惊，连忙摆手，腰弯得更低了。
“秦副指挥使，您这边请！”
他侧过身，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则落后半步，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引路。
阳光洒在秦泽的飞鱼服上，金丝绣线熠熠生辉。
……
与此同时。
就在秦泽的脚步骤出皇宫大门的那一刻。
京都，摘星楼。
这是京城最有名的茶楼之一，三楼的雅间，更是非王公贵胄不得入内。
此刻，平日里一座难求的“天字一号”雅间内，气氛却压抑得仿佛要凝固。
太子赵麟，一身华贵的锦袍，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砰！”
他手中的青瓷茶杯，被重重地顿在紫檀木的桌案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滚烫的茶水溅出，烫得他手背泛红，他却仿佛毫无察觉。
“这秦泽，实在是太嚣张了！”
赵麟咬着牙，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本宫真是小看他了！”
“先是废了孙云，后又在本宫面前大放厥词，现在倒好，不仅没受半点责罚，反而成了黑龙卫的副指挥使！”
“他真以为，投靠了老三，本宫就拿他没有办法了吗？！”
怒火，在他的胸中熊熊燃烧。
在他对面，端坐着一名身穿深色长衫的男人。
此人面容清瘦，留着三缕长髯，眼神深邃，正是当朝相国——周青云。
听到赵麟的怒吼，周青云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与不解。
他也想不通。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按照他的剧本，秦泽功高震主，又性格桀骜，必然会引起武帝的猜忌和敲打。
最好的结果，也是明升暗降，剥夺兵权，赏赐些金银财宝，圈养起来。
最坏的结果，便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可谁能想到……
结果竟然是这样！
“殿下息怒。”
周青云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此事，确实透着古怪。”
“秦泽非但没有被打压，反而鱼跃龙门，一步登天，成了陛下手中的一柄利刃……”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试图压下心中的惊疑。
“黑龙卫副指挥使，这个位置，权柄之重，几乎与六部尚书无异，甚至在某些方面，犹有过之。”
“陛下将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给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周青云的眼中，透着疑惑。
“陛下到底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