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平湘踏着夕阳的余晖,急匆匆地穿过青石铺就的巷弄,汗水浸湿了他的粗布衣衫。
自从太爷爷廖伟在年前见过那位神秘的公子后,整个廖家的生活轨迹就发生了一番奇怪的变化。
“湘儿回来了?”
隔壁王婶正在晾晒衣物,看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禁问道,她家小孩也在那家武馆,都说廖平湘有练武天赋:
“今日武馆又教了什么新招式?”
廖平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匆匆行了个礼:
“王婶好,今日教了斗气运转的要诀。”
说完便加快脚步向家中走去,他不敢多停留,生怕被人看出眼中的忧虑。
推开斑驳的木门,院子里飘来野菜粥的香气。太爷爷正坐在老槐树下的藤椅上,手里摩挲着一块未知玉牌。
见廖平湘回来,老人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湘儿,今日为何这么早回来?”
“回太爷爷,老师说我的斗气运转已经很流畅了。”
廖平湘放下布包,里面装着武馆发的修炼手册:
“若是能在斗气充沛的地方修炼,老师说...最多两年内就能达到见习武士。”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太爷爷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枯瘦的手指激动地颤抖:
“好!好啊!我们廖家终于又要出武师了!”
廖平湘低下头,不敢直视老人期待的目光。
他清楚地记得,年前那位衣着华贵的公子来访时的情景。
那人不过二十出头,他只在太爷爷房中待了不到一个时辰,离开时留下了一个木箱和这块玉佩,这是老人单独告诉他的,不许他告诉任何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所有人都不能。
“太爷爷...”
廖平湘犹豫着开口:
“武馆的学费...下个月要涨到七枚银币了。”
老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廖平湘知道,为了供他们几个小辈修炼,家里已经卖掉了不少的东西。
大姐的嫁妆钱、二弟拜师的束修,全都投进了这个无底洞。
“而且老师说...”
廖平湘的声音越来越小:
“若只能在武馆的结界里修炼斗气,恐怕要三五年才能...”
“胡说!”
太爷爷突然拍案而起,随即又剧烈咳嗽起来。
廖平湘连忙上前搀扶,却被老人一把抓住手腕:
“团……说过...咳咳...你们几个中,就属你天赋最好...咳咳...廖家的希望...”
那天,李乘风神识一扫,就知道廖平湘有练武的天赋,虽然不高,但比廖伟要强一些。
廖平湘感到手腕生疼,却不敢挣脱。他看见太爷爷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时日无多,有些事情会让你知道的,今日回来这么早,到底有什么事情?”
太爷爷廖伟的问话里竟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期待,这让廖平湘不由得怔了怔。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正对上太爷爷那双浑浊却突然变得清亮的眼睛——那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颤动,浑浊的瞳孔深处竟闪烁着一丝异样的光彩,像是深夜里突然被点亮的烛火。
“是这样的,太爷爷。”
廖平湘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
“您不是让我注意打听宋国的事情吗?今天在武馆,几位老师都聚在一起,神色凝重地谈论着宋国发生的一件大事。”
“什么事?”
廖伟的声音突然拔高,枯瘦的手再次抓紧廖平湘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惊人,廖平湘甚至能感觉到太爷爷指节突出的骨节硌得他生疼。
老人青筋暴起的手背微微颤抖,浑浊的双眼此刻瞪得极大,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廖平湘从未见过太爷爷如此失态,他咽了咽唾沫,轻声道:
“说是宋国屈指可数的大公会'英雄联盟'被人灭了,听说连公会的两名宗师前辈也...”
“也怎样?”
廖伟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也被人杀掉了。”
廖平湘说完,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如今在武馆修行斗气,他早已不是当时那个懵懂无知的学徒。
宗师级的前辈——那可是站在大陆巅峰的存在,是他连仰望都看不到云端的人物。
据说那两位宗师挥手间就能移山填海,吐纳间可引动天地元气。
而这样的大人物,居然在一夕之间双双陨落,更不用说同时殒命的还有二十多名大师级高手。
“哈哈哈——好!杀得好!”
太爷爷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那笑声里夹杂着哽咽,浑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
他松开廖平湘的手腕,颤抖着双手举向天空:
“苍天有眼啊...苍天有眼...”
廖平湘震惊地看着太爷爷状若癫狂的样子。
老人眼中的情绪复杂得令人心惊——那里面有积压多年的悲愤,有夙愿得偿的快意,更深处还藏着某种廖平湘读不懂的、近乎绝望的痛楚。
太爷爷的泪水在阳光下泛着血色的光,顺着他花白的胡须滴落,在陈旧的长衫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忽然,老人剧烈地咳嗽起来,佝偻的身躯颤抖得像风中残烛。
廖平湘慌忙上前搀扶,却听见太爷爷用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喃喃道:
“百年...终于等到了...…梓涵、晓芳……你们看到了吗...他们终于...”
太爷爷廖伟浑浊的双眼突然闪过一丝清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布满老人斑的手微微颤抖着,对廖平湘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
那枯瘦的手指关节突出,指甲泛着不健康的青灰色,却在夕阳下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跟我来。”
太爷爷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却又带着一种廖平湘从未听过的坚决。
太爷爷的卧室弥漫着一股陈年的药草味,混合着某种廖平湘说不出的古怪气息。
阳光透过糊着油纸的窗户,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老人佝偻着背,在床前缓缓跪下。
廖平湘注意到太爷爷的动作虽然迟缓,却异常精准——他枯枝般的手指在床板下摸索着,突然在某处轻轻一按。
伴随着机关转动的咔嗒声,一块看似普通的木板竟然自动移开,露出一个暗格。
“这...”
廖平湘倒吸一口凉气,他在这间大屋子生活了十几年,竟从未发现这个秘密。
一个古朴的木箱子被太爷爷小心翼翼地取出。
就在廖平湘以为这就是全部时,更令他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一只足有小盘子大小的魔虫紧随其后爬了出来!
那魔虫通体漆黑,甲壳上布满诡异的暗红色纹路,六只复眼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最骇人的是它口器处探出的两根锋利螯肢,上面还沾着可疑的液体。
廖平湘本能地后退半步,后背已经抵上了冰冷的墙壁。
“不要怕。”
太爷爷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什么都不要说出去。”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只看起来凶残无比的魔虫对廖平湘视若无睹,反而亲昵地蹭着太爷爷的裤腿,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是在讨好。
廖平湘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平日里足不出户的太爷爷,什么时候养了这样一只可怕的魔虫?
太爷爷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过魔虫的背甲,那魔虫竟温顺地趴伏下来。
老人这才转向木箱,枯瘦的手指在箱盖的铜锁上轻轻一拨。
随着\"咔\"的一声轻响,箱盖缓缓开启——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层码放整齐的银币,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但更令人震惊的是银币下方,整整齐齐排列着满满一箱子的水晶!那些水晶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一种如旭日般金黄灿烂,另一种则似深海般幽蓝神秘。
“抓着。”
太爷爷取出一枚黄色水晶递给廖平湘:
“运行斗气引导一下。”
廖平湘接过水晶的瞬间,指尖传来一阵奇异的温热感。
当他试探性地运转体内微弱的斗气时,异变突生——水晶中仿佛封印着一股澎湃的能量,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经脉!
“这......”
廖平湘瞪大双眼,浑身颤抖。
这股斗气不仅量多,而且出奇地精纯,比他平时修炼时吸收的斗气要浑厚近十倍!
他清晰地感觉到,平日自己极其缓慢增长的修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或许只要几枚这样的水晶,他就能突破到梦寐以求的见习武士境界——成为一名真正的见习盾战士!
就在廖平湘沉浸在狂喜中时,太爷爷突然用力按住他的肩膀。
老人浑浊的双眼此刻锐利如刀:
“不要告诉任何人。”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也不要太急于修炼,这些水晶...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老人说着,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
廖平湘顺着视线望去,只看见院墙外一株枯死的古树,在暮色中投下狰狞的剪影。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太爷爷话中有话,这些水晶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
……
山间清泉汩汩流淌,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波光。
李乘风盘坐在一块被泉水冲刷得光滑如镜的岩石上,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夜风掠过林梢,带来远处不知名野兽的低嚎。
“沙砾纹...…”
李乘风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
不同于铁山那样的野路子,沙砾纹是学府正儿八经的亲传弟子,而且已经触摸到了宗师门槛,只差临门一脚。
虽然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对付一个准宗师并非难事,但棘手的是沙砾纹背后的势力——那可是有传奇(化神)英雄坐镇的庞然大物。
李乘风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在指间翻转。铜钱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就像他此刻冷静到极致的心境。
必须想个万全之策,既要除掉沙砾纹,又不能留下任何被人堵住的机会。
最好的时机应该是在...
突然,李乘风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冰冷的神识如毒蛇般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的身体,将他从头到脚牢牢锁定。
这股神识中蕴含的杀意毫不掩饰,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指咽喉。
“呵...…”
李乘风冷笑一声,长身而起。
他宽大的衣袍无风自动,体内真元开始缓缓流转。
泉水在他脚下突然沸腾,蒸腾起一片朦胧的水雾。
月光下,李乘风的身影挺拔如松,来者不善,而且实力不俗——能够悄无声息地接近到这种距离才被他发现,至少是三级大宗师级别的存在。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李乘风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惊起几只夜栖的飞鸟。
百里之外的树影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
那人每踏出一步,周围的草木就诡异地偏离方向,仿佛生命都被某种力量强行抽离。
神识扫过,李乘风眯起眼睛,体内的真元运转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今晚,恐怕要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