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影在雨幕中极为模糊，仿佛一个幽灵。
林七夜和吴痕的神经瞬间绷紧，气息锁定过去，
却发现对方身上没有任何杀意，甚至连能量波动都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就像一个普通人。
但一个普通人，会在这暴雨之夜，站在百米外的高楼上，静静地看他们抓人？
扯淡。
林七夜眉头一拧，正欲开口，那道人影却像是融化在了雨水中，凭空消失了。
“空间能力？还是某种隐匿身形的禁墟？”吴痕的声音低沉，
“不知道。”林七夜收回目光，心里骂了一句，
“妈的，临江这破地方，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他不再理会那个神秘的窥视者，低头看向已经放弃抵抗的乌泉。
“先带回去。”
守夜人临江分部，审讯室外。
林七夜，吴痕，还有闻讯赶来的百里胖胖，
三人正透过单向玻璃，看着里面安静坐着的少年。
乌泉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他坐在冰冷的铁椅上，
低着头，一言不发，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我靠，七夜，你们抓回来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百里胖胖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刚看了监控，这小子一个人，差点把整个临江市的交通系统给瘫痪了！”
“又是控水又是控电又是控金属，他是万能的吗？”
“谁知道呢。”
林七夜靠在墙上，点了根烟，吸了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烦躁，
“劲儿挺大，胆子挺小。”
“一拿他那个刘爷爷吓唬，立马就怂了。”
“这不正常。”
吴痕双手抱胸，镜片下的目光锐利得像刀，
“他的精神力极强，但意志力却异常脆弱，这本身就是个矛盾。”
“刚才抓他的时候，他的反抗更像是应激反应，而不是有预谋的战斗。”
“他似乎……根本不想伤人，只是想把我们赶走。”
“不想伤人？他把半个城市搞得鸡飞狗跳，叫不想伤人？”百里胖胖瞪大了眼睛。
“他制造的混乱，没有直接导致任何一起伤亡事故。”
“所有的车辆都在碰撞前被强制停下，所有失控的电路都避开了人群。”
吴痕冷静地分析道，
“他像是在用一种笨拙又激烈的方式，宣告自己的领地，不许任何人靠近。”
林七夜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有些玩味：“一个掌控着毁天灭地力量的小屁孩，”
“内心却是个只想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自闭儿童？这人设，还挺带感。”
“最奇怪的是他的能力。”吴痕的眉头紧锁，
“这种对多种物质进行宏观操控的能力，我闻所未闻。”
“禁墟序列里，有这样的存在吗？”
就在这时，林七夜口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左司令”。
林七夜按了接听键，开了免提。
“喂，老左。”
“林七夜，人抓到了？”电话那头传来左青沉稳而有力的声音。
“抓到了，一个小鬼，正头疼怎么处理呢。”
“一个小鬼？”
左青那边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调阅资料，几秒后，他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对他用了什么手段？”
“没用什么手段，就是把他钉墙上了，然后提了一嘴斋戒所的刘院长，他就蔫了。”
林七夜说得轻描淡写。
电话那头，左青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们……把他钉墙上了？”
“对啊，不听话，就得教训教训。”
“胡闹！”左青的声音罕见地拔高了八度，
“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的身体能承受【斩白】的寒气吗？！”
林七夜一愣，夹着烟的手停在了半空。
百里胖胖和吴痕也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
能让左青这么失态，这小子的来头，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
“老左，你别一惊一乍的。”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值得你这么紧张？”
左青沉默了良久，像是在组织语言，最后，
他用一种无比凝重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不是‘神秘’，也不是禁墟拥有者。”
“如果总部的数据库没有出错……他身上承载的，是传说中的第四王墟——【支配皇帝】。”
“什么？！”
林七夜，吴痕，百里胖胖，三人同时失声！
林七夜手里的烟“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吴痕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此刻也写满了震撼，嘴巴微微张开，半天没合上。
王墟！
而且是序列第四的【支配皇帝】！
这四个字，像是一颗核弹，在三人脑海中轰然炸开！
“【支配皇帝】……”吴痕喃喃自语，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那个只存在于神话古籍中的王墟？据说，上一任的拥有者，是冠军侯……霍去病？”
“没错。”
左青的声音沉重如山，
“封狼居胥，漠北称王。”
“霍去病之所以能率领铁骑横扫大漠，靠的不仅仅是兵法，更是【支配皇帝】那能够支配战场环境的绝对伟力。”
“风、沙、水、石……战场上的一切，皆为他的武器。”
左青的话，让林七夜三人瞬间明白了乌泉那些诡异能力的来源。
那不是多种能力的集合，而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支配权”！
“可是……这么强的王墟，为什么他……”林七夜话说到一半，卡住了。
为什么他这么弱？
为什么他会被自己一刀就钉在墙上？
为什么一提起刘院长，他就瞬间崩溃？
这根本不符合一个王墟拥有者该有的逼格！
“因为，【支配皇帝】是所有王墟中，代价最大的一个。”
左青似乎猜到了他的疑问，幽幽地叹了口气，
“它有三大无法逆转的弊端。”
“第一，短寿。”
“它并非燃烧精神力，而是直接燃烧持有者的生命。每一次大规模的支配，都是在透支自己的寿命。”
“霍去病为什么二十三岁就英年早逝？不是因为疾病，就是因为这个。”
“第二，体弱。”
“【支配皇帝】会将所有的生命能量汇聚于精神海，用来构建支配网络。”
“所以，持有者的肉身会孱弱到不堪一击。”
“别说你的【斩白】，就算是一个普通成年人，全力一拳，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第三，范围。”
“它的支配力虽然强大，但范围有限，而且极度消耗心神。”
“所以乌泉只能盘踞在临江一地，根本没有能力向外扩张。”
左青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柄重锤，敲在林七夜的心头。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目光再度落在审讯室里那个孤独的少年身上。
震撼，已经变成了复杂。
有怜悯，有同情，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
原来，那看似毁天灭地的力量背后，承载的是如此沉重的代价。
“这孩子……大概还有多久？”林七夜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好说。”
“看他今晚的动静，恐怕消耗不小。”
“乐观估计，三五年。不乐观的话，可能就剩一两年了。”
左青的语气也充满了无奈，
“这种人，是行走的天灾。”
“他的性格太极端，一旦失控，造成的破坏难以估量。”
“我们不能杀他，也不能放任他，更不能让他落到‘神秘’或是其他组织手里。”
林七夜沉默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乌泉为什么那么害怕，为什么只想守着刘院长，过完最后的人生。
“把他送去斋戒所吧。”许久之后，林七夜沉声说道，
“交给李阳光，他知道该怎么管教这种孩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会立刻安排交接手续。”
左青的声音恢复了冷静，
“七夜，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
“但记住，【支配皇帝】重现人间的消息，必须严格封锁。”
“我懂。”
电话挂断，审讯室外的走廊里，一片死寂。
百里胖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嗓子干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七夜默默地捡起地上的烟头，扔进垃圾桶，
然后转身靠在玻璃上，看着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两名守夜人队员走了进去。
乌泉没有任何反抗，顺从地站起身，被戴上手铐，朝着外面走来。
当他经过林七夜身边时，脚步顿了顿，抬起头，
那双黯淡的眼睛看了林七夜一眼，没有恨意，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林七夜望着他被带走的背影，那身形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一个背负着王墟宿命，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少年。
他今晚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突然，吴痕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困惑：
“七夜，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嗯？”
“他被捕后，提出的唯一要求，是去见刘院长最后一面。”
吴痕推了推眼镜，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孙子对爷爷的告别。”
“但他的神态太平静了，平静得……像是在完成一件早就计划好的事。”
林七夜的瞳孔微微一缩。
“你的意思是……”
“这不像是在告别。”吴痕的目光深邃，
“更像是在……交接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