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渊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又被灌入了冰渣。
那句无声的警告,像一道惊雷在他脑中炸开。
这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更不是一个孩子该说的话。
他猛地回神,那个灰衣男孩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曹渊想也没想,大步追了上去。
雨水瞬间淋透了他的衣服,但他毫不在意。
他绕过走廊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孤儿院的后院,一整面墙壁被刷成了白色,上面画满了五颜六色的涂鸦。
孩子们稚嫩的笔触画着火箭、城堡、穿着宇航服的小人。
那个叫乌泉的灰衣男孩就站在这面墙下,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仰头看着墙壁。
“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曹渊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乌泉没有回答,只是抬起瘦弱的手臂,指向墙壁最中央的位置。
曹渊的目光随之望去。
那片区域,没有火箭,没有城堡,只用黑色的马克笔,工工整整地写着三个大字——沈青竹。
这三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曹渊的心口。
而更让他心脏骤缩的,是在“沈青竹”这三个字的上方,
有人用同样的黑色笔,画了一把撑开的黑色雨伞。
伞面巨大,将那三个字完美地笼罩在下方,仿佛在为她遮挡着世间所有的风雨。
那把伞的画风,与周围所有稚嫩的涂鸦都格格不入,
线条凌厉,结构精准,充满了某种执拗的力量。
“这是你画的?”曹渊的声音有些干涩。
乌泉终于收回目光,侧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不像孩子的眼睛里,却藏着一种曹渊无法理解的深沉。
曹渊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孩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好感。
他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男孩平齐。
“你认识……沈青竹姐姐?”
“她答应过我,”乌泉终于开口,声音清冷,
“等她回来,就带我去吃城里最好吃的汉堡。”
曹渊的心猛地一颤。
“她还答应过,要教我打拳。”
“她说,男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还有……保护重要的人。”
乌泉说着,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名字,和那把黑色的伞。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沉重。
“这面墙是‘梦想墙’。”
安卿鱼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没有打伞,任由雨水打湿他斯文的眼镜。
他指着墙上那些涂鸦说:“我刚才问过孩子们了,这里画的,都是他们长大后想做的事,想成为的人。”
“消防员,科学家,画家……”
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落在乌泉的身上,镜片下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所有孩子都画下了自己的梦想,只有他,没有。”
安卿鱼的话语冷静得近乎残酷,“他没有画自己,他用一把伞,守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崇拜或者思念了,”安卿鱼缓缓说道,
“这是一种执念,甚至……是一种使命。”
话音落下,周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哗啦啦的雨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拉开,刘院长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都站在雨里干什么?快进来,着凉了!”
曹渊和安卿鱼对视一眼,带着乌泉走回了屋檐下。
林七夜和吴痕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归来的刘院长身上。
他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但他的动作却有种不易察觉的僵硬。
吴痕的眼睛微微眯起,视线像刀子一样扫过刘院长的袖口。
“刘院长,你这是去哪了?”吴痕看似随意地问道。
“哦,后院的排水口好像有点堵,我去通了一下,弄了一身泥。”
刘院长笑着摆摆手,十分自然地解释道,“多大点事,就是不小心滑了一跤。”
林七夜的目光落在他裤脚上沾染的新鲜泥点,又不动声色地移到了他的左手袖口上。
那里,一小块布料的颜色,比周围深了那么一丝。
一缕极淡的血色,正从卷起的袖口边缘,慢慢地,慢慢地渗出来。
“你受伤了。”林七夜直接开口,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刘院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吴痕向前半步,目光紧盯着他渗血的袖口:“滑了一跤,能把胳膊划成这样?”
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刘院长眼神闪躲,正想再说些什么。
“哎呀,人老了,不中用了!一点小伤,不碍事不碍事!”
他突然大笑着打断,猛地一拍大腿,像是要掩盖什么,
“都饿了吧?等着,我亲自去给你们下几碗面!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青竹那丫头以前最爱吃了!”
说完,他根本不给林七夜和吴痕再次开口的机会,
转身就快步走向了与厨房相连的里屋,背影甚至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众人面面相觑。
窗外,雨势更大了,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像是在预兆着什么。
吴痕走到林七夜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他在说谎。”
林七夜点了点头,眼神幽深如夜。
“我知道。”他淡淡地回答,
“厨房的地板是水泥地,可他裤脚上的,是外面的黄泥。”
“而且,那不是擦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