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教习嬷嬷已经教过你宫中礼节,你也习得极好。再者你向来聪慧,又有应变,姑母只要见了你,定然会像我一样喜欢你。”
温婉理着衣摆,又看向他,“我若是出丑,你脸面无光。旁人定会笑话你娶我这种不知礼数的妇人。”
“你敢手刃山贼,敢以身做饵和莫素芳等人周旋,你能独立支起一个家,你比京都的贵女好千倍数倍。旁人嫉妒我都来不及,为何要笑话我?”
“若真说起来,也是我对不住你。你本可以在平县过自由散漫的日子,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到京都这牢笼里来。”
魏峥用手捋开她额前的一缕发,“你从前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自卑。更不会在意旁人的想法。如今处处小心谨慎,是我的缘故吗?”
温婉被他问得一愣。
小娘子眼睛亮晶晶的。
“我不在乎流言蜚语,但我在乎你。你自幼背负‘罪臣’之名,一举一动,皆备受关注。你我眼下名分未定,却育有一双儿女,只怕京都早已是流言汹汹。我若行事再像从前那般出格散漫,那些流言会化作刀斧,加诸你身。”
“所以我想要一切都做到无可挑剔。”
“而不是成为你的软肋。”
魏峥下意识的摩挲膝盖,温婉似乎从来没有变,她一直都是这样直接、鲁莽、赤诚。
“可我只想你做你自己。”
“为你刀斧加身,亦是你我夫妇情趣。”
温婉眨了眨眼,那双眼睛直通通的盯着他,“魏峥,你说的话真好听。再多说,我爱听。哎,你耳朵怎么红了?”
她凑近,“你是在害羞吗?”
他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里,惩罚性的咬住她的耳朵,“再逗我,把你一个人扔姑母那里,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入了宫墙,兵分两路。
魏峥去政和殿面见圣上呈明案情,而温婉则在内侍的引路下一路绕过宫墙,走向那处大陈朝最尊贵最金碧辉煌的住所。
温婉在来之前就料定魏皇后会给她一个下马威,因此在家就吃饱喝足。果然,到了重华宫外,那内侍只让她在此等候,便入内通报。
这一去,便是半个时辰。
春日时节,日头正毒,温婉站在院中,四面都有宫女垂眸而立,但温婉知道…这些都是监视她的。
所谓挨打要立正,既然横竖都有这一遭,索性放宽心态。处于宫墙正中而面色从容。
温婉的一举一动自然有人通风报信,魏皇后身边那老嬷嬷,姓贺,是宫里几十年的老人了,一双眼睛自然毒辣,“这位温娘子倒是个人物,站了半个时辰,不卑不亢、不吵不闹,瞧着…是个稳妥之人。”
魏皇后年近四十,常年久居宫中,保养得宜,即使眼角有细纹却掩不住风华绝代,说话间,头顶那顶珍珠宝石做成的凤冠纹丝不动。
“她若貌美蠢钝,又怎将瑾瑜迷得七荤八素,上赶着去给他家做上门女婿?”
“要不是为了护她,瑾瑜的双腿也不至于有这一遭……”魏皇后心中有气,加之今天又有魏峥面见陛下澄清兄长的案子,魏皇后心中挂念兄长,派了人去政和殿附近打探消息,却迟迟不回,她只觉得胸口发闷,“若是阿岚回来,让她务必先来见本宫。”
“那温娘子……”
“让她站着!一时半会又死不了人!”
门帘一撩,外间有心腹宫女来报:“娘娘,温娘子说小朝会一时片刻怕是结束不了,她是整个案子重要证人,娘娘若是关心魏国公的案子,可传她入内一见。”
魏皇后微怔,随后冷然一笑,“这丫头倒成本宫肚子里的蛔虫了。”
她本有心晾她一回,给她个下马威,不曾想这丫头片子反倒先拿捏起她来了。
“让她滚进来。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本宫要她好看。”
温婉入内。
屋内熏香袅袅,是很淡雅的花香和果木香气,倒叫人舒爽。
魏皇后半倚贵妃榻中,肌肤如雪,乌发盘成云纹发髻,斜插鸾凤步摇,绛红织金长袍垂落玉石阶前,那顶点翠头冠,更衬得她贵不可言高不可攀。
那眉眼之间,竟和魏峥有两三分相似。
温婉只瞥了一眼便迅速垂眸,按照昨夜嬷嬷教的礼节,双手交叠于额前,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完全挑不出错处的大礼。
行至此处,魏皇后却并不开口要她起身。
魏皇后居高临下,细细打量眼前这人。
宫墙内安静如坟,外间宫娥们行动之间,竟没半点声响。
可见魏皇后治宫手段严苛。
半晌。
魏皇后冷哼一声,“倒有两分姿色,难怪能叫瑾瑜色令智昏。”
魏皇后挂心政和殿的事情,无心和她清算,再加上她着实挂念魏国公的案子,只开门见山道:“瑾瑜送来的信只有寥寥数笔,你跟我好好细说其中关键。”
温婉便将自己与赵映真的过往老实交代,“如今想来,赵映真化名莫素芳接近民妇,便是一开始就打着用民妇逼迫侯爷就范的打算。好在民妇早有察觉,以身做饵,诱出这条大鱼。又在岛上发现国公爷尸体,最后和侯爷联手将赵映真绳之以法。”
论如何跟大boss汇报自己的工作。
述职不是重点。
重点是如何美化包装自己在项目中的功绩。
温婉不动声色,“起初民妇并不知道那是国公爷的骸骨,只是对他腰间玉带生疑,便在大战的时候命人带了出来。或许是机缘巧合,或许是国公爷在天有灵,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引导民妇将骸骨带了回来。”
一提起兄长,魏皇后情绪激动起来,“本宫兄长…他…他…”
不敢问。
只怕得到那个最害怕的答案。
温婉眼睛一红,“娘娘,国公爷的右臂先是被人砍断,随后因体力不支被福王的人马擒获。他们用铁钩刺入他的肋骨、用细钉凿入他的膝盖骨、让他被粪便污身蛆虫噬咬,他是被生生折磨死的!死后又被赵映真剥下面皮毁去容貌,抛尸于孤岛上的密室之中!”
魏皇后骤然听闻兄长惨状,眼泪夺眶而出,她将茶杯往地上一呛,“赵映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