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最近过得有点窝火,上次对四皇子下了变相禁足的指令之后,他对于那个晴明河上的花魁娘子甚为恼火,直觉感到此事并不简单。
出于要把火扑灭在火苗阶段的想法,他派人去了钟萃舫,大意是悄悄作一个了断,一个卖笑女子,失踪想来也不会太引人注目,就算她在这行做到了头牌的位置。
但事与愿违,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说晚了一步,人已经不在了,不知所踪,可能有人提前泄密。
这事让裕王有些不爽,但影响不大,因为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四皇子不会迷恋女色,现在人失踪了,也算是达成所愿,只是有一些隐患。
主要让裕王操心的还是吕国锵的事,端木昀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是三皇子请来的人,裕王觉得有些疑点,但也不排除真有此事。他一直在犹豫此事要不要告诉皇兄,哪一种对自己这方更有利。
最好的方法是以静制动,此事既然与己无关,不如隔岸观火,看老二老三争出胜负来,顺便剪除一个对手。但是,也不能太无为而治,还是要推波助澜一下。
裕王这些年也养了一些江湖奇人,他一向的人设就是好与有各种歪才的江湖人士打交道,靠着这层外衣,他暗中联系了江湖几大有名的门派,从中挑选适合自己使用的高手。
吕国锵迟迟没有动静,也不知他的用意何在,但裕王觉得不能再等下去,必须为此事添一把火。
正好豢养的江湖高手可以派上用场。
临近岁末,各府之间的走动颇多,二皇子某天忽然收到了一份请函,是三王府发出来的,说是大家弟兄许久未见,欲邀请二哥、四弟一齐到府上喝酒祝岁。
看着这份请柬,二皇子思虑良久,问手下谋士陈昇:“你说老三此举何意,是因为我们在朝堂之上给户部制造了些麻烦,他想探听虚实吗?”
陈昇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魏喆涉险过关,没有伤筋动骨,四皇子的势力并未受到影响,但是,终归是在陛下面前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所以还要假以时日,才能看得见负面作用。我想,三皇子此举,大约是为吕国锵来京都一事,他应该是得到了吕国锵为他而来的消息吧。”
二皇子点点头,心情愉悦地说:“那就去看看,他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
于是备好轿,大内侍卫前后簇拥,好不威风。
但行到一条僻静小巷时,突然侍卫高声呼喝:“警戒!有刺客!”
但见一柄剑如毒蛇出巢般迅捷而刁钻地刺来,隔着轿帘,二皇子闪身避开,但此剑则剑花一挽,从另一处匪夷所思的角度再刺过来。看见避无可避,二皇子身上肾上腺素超量分泌,再度稍稍避开,但也仅是避开了要害部位。
眼看二皇子身上就要见血,却见此剑力道已穷,不再向前,原来是轿外的剑柄被一只手握住,不再动弹。就这几秒的功夫,侍卫已然近身,该人影将剑抽回,不再恋战。他从容面对十数名护卫,一剑荡开群雄,使出轻功,如大鸟般几起几落,从房顶刹那间飞远了。
商四低喝一声:“保护王爷,我去追敌。”于是朝着远遁的人影急急追去,剩下的人则留在轿子附近,不敢丝毫放松警惕。
二皇子看见了握剑的那只手,知道这是父皇为自己留下的暗卫,应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只是以前从未露过面,今次首度见到,看来还是靠谱的。
那暗卫也未跟二皇子照面,再次消失无踪。
二皇子命令说:“改道,进宫!”
于是不再去三皇子府上,而是转头直奔皇宫。
到了乾明宫,二皇子请求拜见父皇,辅仁帝此时正在炼丹的紧要关头,让二皇子在偏殿等候,大约一个时辰后,才让二皇子觐见。
进到大殿,二皇子叩头之后,大声说道:“父皇,儿臣遇刺。”
辅仁帝抬眼看他,波澜不惊地说:“是吗?把详细情况一一道来。”
二皇子说:“儿臣昨日接到三弟的邀约信函,说是三兄弟一起到他府上一叙,儿臣不疑有它,心想年末,正好可以联络一下兄弟感情,就欣然应允。但在去三王府路上,被不知名的刺客拦轿,儿臣差点血溅当场,多亏父皇安排的暗卫救了儿臣一命。现商四率人去追,尚无结果。儿臣先来宫里,把此信报与父皇,请父皇为儿臣作主。”
辅仁帝听了之后,沉吟片刻,问道:“是吕国锵干的吗?”
二皇子闻听迟疑说:“儿臣不知,但出手似乎很老辣,非几十年功力可比。儿臣认为有可能是吕国锵,最大原因是除了他,儿臣也找不到别的仇人。”
辅仁帝听后说:“朕知道了,朕会派人查清此事,给你一个公道。”
二皇子心想目的达到了,于是躬身行礼,说:“谢父皇,如果没什么事,儿臣还想去景昳宫看看母妃。”
辅仁帝点头道:“去吧,不要让她担心。”
二皇子行礼告退。
这时舒公公来禀报:“裕王请求一见。”
辅仁帝疑惑地问:“他来做什么?那就见吧。”
裕王匆匆进殿,给辅仁帝行了一礼,就说:“臣弟听说二皇子遇刺,因刚探得一事,觉得有必要告诉皇兄,遂不揣冒昧来见皇兄。”
辅仁帝感兴趣地问:“哦?什么消息这么重要?”
裕王说:“是关于吕国锵的,臣有内线告知,说无影组织内并无意让天字号杀手来取二皇子性命,是因为有人重新委托了吕国锵来行此暗杀。”
辅仁帝淡淡地道:“是谁?”
裕王欲言又止,半晌才说:“臣听说是三皇子,但消息并未坐实。”
辅仁帝笑了笑:“是老三啊,刚好老二出门是接到了老三的信函,舒公公,派人宣三皇子进宫。”
裕王说:“皇兄要问三皇子的话,臣弟就不方便在这里了,不如先告退,如有吩咐,臣再来领旨。”
辅仁帝点点头,裕王告辞。
在等待的这个功夫,辅仁帝问舒公公:“你怎么看此事?”
舒公公答道:“奴婢认为吕国锵动手的可能性较大,他在京都已经待了这么久,二皇子也一直不出府门,今日好不容易遇着良机,如果我是吕国锵,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奴婢觉得三皇子跟吕国锵合作的可能性不大,此事还需要有直接证据。”
辅仁帝微微一笑,又问:“朕之前让鞠一解决此事,他还没有办妥吗?”
舒公公说:“昨日鞠一传来信息,说就这几天时间,会让吕国锵离开京都。”
辅仁帝略微皱眉,问道:“他是用什么方法?”
舒公公说:“他说是直接联系了无影组织的总部。”
辅仁帝说:“力度还是不够大,以吕国锵在无影里的地位,无人可以制得住他。”
舒公公点头称是,说:“奴婢也是这样跟鞠一说的,他说除此之外,他还联系了相关的江湖人士,共同向吕国锵施压。”
辅仁帝说:“那就再给他两天时间,两天之内,要么吕国锵离开,要么取吕国锵项上人头。”
三皇子此时已到,辅仁帝问他:“你二哥今天在去你府上的途中遇刺,你知道此事吗?”
三皇子愕然抬头,说:“不知道,二哥去我的府上干嘛?”
辅仁帝感觉有些意思了,问道:“不是你发了信函给老二和老四,要在年前兄弟叙旧吗?”
三皇子莫名其妙,说:“儿臣没有发什么信函,也不知道有聚会一事,更不知道二哥在途中遇刺。儿臣知道二哥最近因吕国锵在京都威慑一事,一直龟缩府内,我怎么可能让他置于危险之下?”
辅仁帝说:“那此事与你无关了?”
三皇子行了一礼,说:“请父皇明鉴,儿臣并未发出信函设此局,也许是有人假冒,也许是二哥自导自演。另外,刚好儿臣也有一事想向父皇禀告。”
辅仁帝抬眼看了看他,说:“什么事?”
三皇子说:“儿臣对吕国锵到京都一事,听闻另有一个说法。是吕国锵并非为二哥而来,却是为儿臣而来,是有人委托吕国锵来取儿臣性命。”
辅仁帝问:“可有证据?”
三皇子答道:“没有,但消息来源可靠,儿臣宁可信其有,所以最近也甚少于公开场合露面,更加不会大宴宾客,邀请二哥和四弟到府上来。”
辅仁帝懒懒答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三皇子告退,辅仁帝再次面向舒公公问道:“你怎么看?”
舒公公躬身答道:“奴婢认为此事也有可能是真的,但中间却有一些不合情理的地方。”
辅仁帝没说话,等着舒公公往下说。
“其一,外间纷纷传言吕国锵是为二皇子而来,是延续之前无影的失败行动,道理比较说得通。如果突然换成了是三皇子,那么,谁委托的?为什么委托?天字号杀手这么草率地接单吗?其二,二皇子防卫严密,是因为他认为吕国锵是为他而来,但三皇子防御并不严,可以找到大把的机会行动,为什么没有?这是奴婢一时之间能够想到的两处疑点,也许还有更多。”
辅仁帝闭目不答,想着什么事。一时之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舒公公忐忑不安地等着结果。
辅仁帝想了一会,说道:“把鞠一叫过来。”
于是鞠一来到了乾明宫,辅仁帝先开口:“三皇子过来跟朕说,吕国锵实际上是要来杀他,你知道吗?”
鞠一瞬间一头冷汗,他跪下抱拳说道:“臣无能,一直没有解决吕国锵的事情,结果应该就在这两天。陛下刚才所说,臣并未耳闻,不知陛下此消息从何而来?”
辅仁帝淡淡地说:“三皇子刚才在殿上跟我说的,另外,二皇上两个时辰前遇刺,你听说此事了吗?”
鞠一说:“听说了,商四已经把整个情况跟我说了,目前刺客也杳无影踪,但他从身手上无法判断是否为吕国锵。只是就功力而言,吕国锵的可能性较大,应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这样的高手不会师出无名,而且还模仿吕国锵的招式。所以,臣暂时推定此事乃吕国锵所为。”
辅仁帝说:“吕国锵住在雅颂居,你可以直接上门查证。”
鞠一说:“臣正要去那里看看,刚好新账老账一齐算,务必让他离开京都。”
辅仁帝淡淡地说:“大昭不欢迎他,让他马上滚出京都。”
鞠一领命而去。
雅颂居,吕国锵面无表情地听完鞠一的说辞,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吕某出身草莽,并无任何把柄在帝王手里,可不是他门下的一条狗。我要走,也是堂堂正正地离开,并不会受任何势力的威胁。我倒要看看,你用什么办法把我赶出京都?”
鞠一职责在身,也不理会吕国锵的气势,毕竟这是自己的主场,也硬顶回去:“我敬阁下一条汉子,不欲伤了和气,但现在已无转寰余地,好吧,我们手上见真章。”
说完,长剑出鞘,不再多言,上来就是杀招。
吕国锵早有防备,宝剑应声而出,护住身体,随即则向着对方攻势最盛之处横切进去。
如此霸道的攻击方法,方不负一代宗师的威名。
但鞠一上次显然是留了后手,此时并无惧色,长剑回撤,一招便化解了吕国锵的攻势。
吕国锵冷笑一声:“果然鼠辈,藏了手段,把你的能耐全都使出来吧,看能不能动我分毫。”
两人你来我往,瞬间拆了一百多招,仍不分胜负,招式上占不到上风,接下来就只有看内力了。这方面鞠一稍微吃了点亏,吕国锵正值壮年,在内功上造诣颇深,不然也不会在江湖上享此盛名。只是鞠一身法奇诡,弥补了功力的不足,正可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二人各自将自身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但吕国锵终是单枪匹马,鞠一此前也只是照江湖规矩单打独斗,当时间渐长,仍然分不出胜负之后,鞠一长啸一声,周围立刻现出了十几个高手,将吕国锵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