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恒直视着南宫震瞬间变得惊疑不定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他冰冷地道:“历史告诉我们,任何显赫家族的根基,若是以不义和伤害为基石,终有一日会动摇倾覆。我司家虽不如南宫世家般煊赫,但也知礼义廉耻,懂护犊情深。小航的现在和未来,自有我司家为他铺路,无需外人置喙!”
他顿了顿,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他知道此刻必须给一个看似合理的台阶,为自己争取时间联系喃喃:“南宫老先生今日所言,信息量巨大,也……颇为骇人听闻。我需要时间消化,更需要与家人商议。此事关乎小航一生,绝非儿戏,更非凭您一家之言便能定夺。请恕我无法立即给您答复。”
他站起身,姿态疏离而决绝,“若无他事,司某先行告退。小航还在等我回家。”说完,不等南宫震反应,微微颔首,转身便走,步伐坚定,背影挺直如松,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回到家中,关上书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司恒才像被抽干了力气般,重重地靠在门板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刚才在茶楼强撑的镇定瞬间瓦解,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眼中压抑不住的悲愤与痛苦。
“畜生……南宫世家……一群畜生!”他低声嘶吼,拳头狠狠砸在厚重的红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想到女儿当年承受的痛苦,想到外孙小航的身世竟如此不堪,他的心如同被钝刀反复切割。
不行!必须立刻联系喃喃!只有喃喃才能决定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她有权知道南宫家找上门来了,更有权决定小航的未来!
他颤抖着手,第一次拨打司南的微信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只有单调而冗长的铃声。
一遍,两遍,三遍……无论他如何重拨,始终没有回应。
司恒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沉入了冰冷的深渊。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喃喃出事了?她现在到底在哪里?是否安全?
他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手机从手中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轻微的闷响。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书房染成一片凄凉的橘红。巨大的无力感和担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一边是虎视眈眈、强势霸道、意图夺走小航的南宫世家。一边是杳无音讯、生死未卜、背负着沉重秘密的女儿。还有那个天真无邪、对身世一无所知、正沉浸在轮滑冠军喜悦中的小航……
司恒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眉头紧锁,儒雅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忧虑和凝重。历史的洪流裹挟着个人的命运,此刻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凶险无比的旋涡中心,前路迷雾重重,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
南宫适在夏瑞蒂团队的精心照料下,身体机能逐渐恢复,但他心却如同沉入了永夜。宫文骏、南宫瑶和龙亓三人小心翼翼地陪护着,试图说些什么,但看到他空洞的眼神,所有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终日沉默,像个失去灵魂的躯壳,大部分时间只是望着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仿佛那里有他再也无法触及的身影。
唯有在无人打扰的深夜,他会像着了魔一般,颤抖着拿起手机,一遍遍翻看那些被封存的记忆。
摩尔曼斯克游轮上,司南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呵着白气,眼睛亮晶晶地指着远处跃出海面的座头鲸;
滑雪场上,她笨拙地摔倒,却笑得像个孩子,雪花沾满了她的睫毛……视频里她的笑声清脆,如同冰晶碎裂的声响,此刻却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南宫适的心脏。
每一次翻看,都是对伤痕的重新撕裂,痛得他蜷缩起来,却无法停止这种自虐般的沉溺。
她不可能就这么死了……不可能……这个念头如同顽固的藤蔓,在他死寂的心湖中疯长。
这天深夜,在巨大的痛苦驱使下,他近乎本能地、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手机里的定位程序。
他瞳孔猛然收缩!
定位程序清晰地显示,女孩当前的位置,并非在焚化炉,也不是在太平间,而是在医院手术室里!
南宫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冲破肋骨。他猛地坐起身,动作之大牵扯到伤口,剧烈的疼痛却被他完全忽略。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荒谬希望和冰冷愤怒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定位还在手术室?
这不合逻辑!如果她真的被送去火化,应该有移动过程或者最终焚化炉的定位记录,而不可能依旧在手术室。
“tom!”南宫适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凶悍,他直接拨通了在m国的汤姆的电话,完全不顾此刻是凌晨几点,“立刻!马上!给我调取圣彼得堡中心医院,我要最近半个月的所有监控!尤其是手术室、通往太平间的通道、后门货运区!我要知道每一个进出的人!特别是……那个叫Ryder的男人!查他之前有没有出入记录!快!”
他吼完,一把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头,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床单。他顾不上处理,掀开被子就跳下床,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冲向门口。
“适哥!你去哪?!”被惊醒的宫文骏试图阻拦。
“手术室!”南宫适只吐出三个字,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宫文骏心头剧震,立刻意识到事情可能有变,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深夜的医院走廊空旷寂静。南宫适冲进那间曾经充满血腥和绝望的手术室。里面已经被清理过,空空荡荡,只有冰冷的仪器和刺鼻的消毒水味。他像一头焦躁的困兽,赤红着双眼,在手术台周围、墙角、器械柜下方疯狂地搜寻。
“在哪里…一定在这里…”他喃喃自语,手指在冰冷的地面和设备缝隙间摸索。
突然,他在一个角落的垃圾桶旁,摸到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灰尘融为一体的硅胶软片。他颤抖着捡起来——正是他亲手为司南制作的心率硅胶软片!上面还沾着一点点干涸的血迹和医用胶的残留!
硅胶软片被丢弃在这里!这绝不是正常流程会发生的!除了他和她,没人知道她的手上心率替代的硅胶软片。而医生在紧急抢救的过程中,不可能去撕下她的硅胶软片。
不不不,不对。那个叫莱德的男人有可能知道。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知道她有定位器,特别将它扔掉。所以,她极有可能是被他带走!
大概三小时后,tom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带着震惊:“Steven!查到了!那个Ryder!他在Nancy被送进医院抢救之前,就有至少三次出入医院的记录!最后一次是在Nancy手术开始后大约一小时,他进入了隔壁的备用手术间!手术结束、您守在里面时,他也在医院!最重要的是……”
tom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在您被叫去签字的那个时间段,监控显示,有三个人推着一张盖着白布的医疗床,通过一条内部通道进入了天台货运电梯!电梯直达天台!虽然画面模糊,但其中一个人的身形轮廓,和Nancy的身形高度吻合!”
所有的碎片瞬间拼凑起来!一股滔天的怒火混合着死而复生的狂喜,瞬间席卷了南宫适!他被骗了!被精心设计地欺骗了!Nancy应该没有死!她很有可能是被那个莱德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