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被吓到啦？”林霁予许久不做声，沉默在厨房准备晚餐，迟绪凑过去，“胆子也好小。”
“迟绪，这不是胆子小不小的问题。”林霁予无奈转身，把不安分的人重新扶回去坐好，“是人之常情，我们相处这么久，我希望你好。”
不管她们是什么关系。
“这也不是什么简单的皮肉伤，”光看迟绪手上缠绕的厚厚的绷带就已经可以想象当时的惨状，仅仅一眼，林霁予就眼眶发胀，她别过脸，“我胆子不小。”
“好啦好啦，你胆子不小，怎么跟要哭了一样，不至于的。”迟绪翻了翻那只受伤的手，“我有分寸。”
林霁予剥了个橘子，把橘子果肉往迟绪嘴里一塞，“你有分寸，就不会像个木乃伊一样在这和我说话，我当时……”
后怕到只会和司机说快一点，恨不能自己打的不是车而是火箭，浑身上下从骨子里都透着凉。
她太害怕了，怕晚回去一点，迟绪就会发生不好的事。
然而这样的话，林霁予没有开口，她只说，“你有分寸，也幸好，我赶上了。”
“你赶上什么？”迟绪被橘子酸的倒牙，眼睛眯成两条缝，脑海中骤然浮现关于林氏的新闻，“你母亲……”
“那次，我没赶上。”林霁予语气平静，“她送我出门，和我说了再见。”
然而再见的意思不是再次相见么，放学回家，她就再也没了母亲，没有再见。
气氛一下安静，好久迟绪才笑笑，“好巧哦，我爸走的那天问我要不要一起走，我说不要，你快走吧我要睡觉，然后他就真走了。”
刚刚重生回来时，迟绪无数次在想，如果回来的时间再早一些，她会不会阻止迟朝阳死亡这件事发生。
遗憾的是，她竟做不到毫不犹豫地说一句会，分明是迟朝阳一把屎一把尿带大了她，生死问题时，她却还要犹豫。
生一个如她这样没良心的孩子大抵真是报应。
林霁予微微抬了下眸，“为什么巧？”
她的母亲，迟绪的父亲，这两件事似乎谈不上巧。
“大家都是单亲嘛，巧。”迟绪笑得轻松，“你没妈我没爸，可惜，认识太晚了，要不然咱们俩没准还能凑个继姐妹，你被罗一冰甩的时候我高低叫一伙人去给她套了打一顿。”
林霁予：……
“不太……”可能。
“别急着否认，你别看我妈现在梳个锅盖一样的齐刘海看着傻不愣登土了吧唧的，年轻时候我爸把她打扮得可洋气了，顶级清冷挂大美女，往人前一站冰箱空调都省了，杨韵蓉在她跟前排不上号的，我有照片，翻给你看。”
迟绪的折腾劲儿上来，一瘸一拐地跑去书房翻相册，也是这时，林霁予确信，迟绪不止只有手上受了伤，身上必然也有。
照片一看就是上世纪的风格，简卿柔的头发最长时留到了近膝盖的长度，真真正正的长发过腰，放下来时如同一条漆黑的河流，在照相馆的灯光下黑的发亮。
再往后翻，她的头发剪短到了胸口的位置，烫了当下都时髦的羊毛卷，穿了一条黑色长裙，身后绿树成荫，应当是在什么公园里拍的，如迟绪所言，清冷气都要从照片里溢出来了。
“这个是你吗？”林霁予指了指简卿柔抱的那个孩子，眉眼的深邃感有些像，可细看又觉不是。
“啊？不是吧，你看这照片下面的时间都九几的，我还没生出来，应该是我第二个表哥，看这妈宝样果然是三个月看老，打小就有。”
林霁予：……
再往后翻，便是迟朝阳和简卿柔的合照，一本相册到末尾时才开始出现迟绪。
小时候的迟绪就长得粉雕玉砌，一双眼眸灵动十足，只要是有她的合照里，不论几个人，她永远是最亮眼的那个。
“我妈说小时候抱着我出去，是个人都想过来抱我一下，摸我一把，摸着摸着我的金镯子就被偷了。”迟绪拍了拍肉感十足的脸颊，“后来长残了，回我外婆家都说我没我妈好看，可惜了，我……我真是谢谢他们这么实诚。”
她气出微笑。
手指无意识蜷了蜷，迟绪大约意识不到，每次她拍着脸颊的模样像极了网上一个流行的表情包，可爱至极，林霁予错开眼，笑了一声，“现在你也是。”
让人见了总想捏一把脸。
“是你个大头鬼。”迟绪轻哼着把相册盖了回去，“我就是想告诉你，咱们俩当继姐妹大有可能。”
林霁予：……
“你不知道，这些照片我很久没看了，有几年看一次就气一次，因为我妈也长在我的审美上，怎么就这么毒，满脑子要结婚，独美不可以吗，她也有很多漂亮阿姨追的，但是她太直了，没察觉到，真让人生气。”
林霁予：……
迟绪把相册放到一边，林霁予相信那些照片迟绪甚少会去翻看，然即便这样，拿到相册的时候上面干干净净没有沾到一点灰，显然平时就保存的很好。
“是为了，安慰我吗？”所以拿着过去的照片给她看。
相册里还有迟绪五六岁时扎着两只冲天小辫，只穿一条小内在海边玩的糗照。
“是呀，”迟绪扑闪着眼睛，“霁予妹妹，幸福是很残忍的，如果我从没拥有，那么我就永远不知道它有多好，可我明明得到了，却又一点点失去，现在还要为了你去揭疮疤，你要怎么谢谢我呢？我对你的爱真是太伟大了！”
林霁予：“……是，所以为了感谢你，我要去给伟大的你做晚餐。”
不可否认，迟绪拿着她感兴趣的事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往事浮现过，也只是浮现过，竟没和过去那样，每一次的浮现带来的都是几日的低落。
“炸个鸡可以吗好妹妹，人家好惨好可怜。”迟绪委屈巴巴，“受了伤都没有炸鸡吃。”
林霁予直接摊牌：“我不会做。”活蹦乱跳的时候也没见迟绪想吃一次炸鸡，分明是故意折腾她的。
她的厨艺一般，只能做到不咸不淡刚刚糊口，稍微难一点的东西就要现场查菜谱，照着电子菜谱去比对。
“还有，”林霁予仗着身高优势，借机去捏了一下迟绪肉嘟嘟的脸，“我是姐姐，不要没大没小。”
迟绪圈住林霁予的手，稍一用力，毫无准备的林霁予朝前摔了个踉跄，距离一下被无限拉近。
林霁予没想到迟绪会有此一招，她愣愣注视着迟绪的眼眸，却见那双眼眸里浮起星星点点的笑，如同夜晚湖面上飘动的萤火虫，漂亮极了。
“林霁予，叫姐姐和姐姐叫，你选一个。”
林霁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