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
沈绾绾坐上秦王府的马车离开不久,有人敲响了谢府的大门。
“是你?你怎么还有脸来?”
门房看到门外的中年男子时,气不打一处来,“滚滚滚,哪里来的哪里凉快去!”
门房并不知平阳长公主已死之事,却是知道自家夫人突然情绪失控,整个谢府笼罩在阴霾中,全拜眼前之人所赐。
“我想见谢墨轩公子,劳烦通传一声,你可以同他说……”
门房压根不理会刘清到底在说什么,快速动手要把门重新关上。
刘清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把手卡在门缝里。
“你没完了是吧,再不把手松开,我可要喊人了!”
不等刘清做出反应,门房扯开嗓子大喊:“快来人呀,有人要硬闯咱们谢府了……”
刘清神色骤变,立刻伸手去堵门房的嘴,可为时已晚,三条黑色身影不知从哪跳出来,其中一人二话不说,直接朝刘清挥拳。
刘清不得已,只好松开门房,险险退开两步。
“我来是……”
“管你是不是,你强闯入府就该打……你们俩还愣着干嘛,也别想着一对一了,大家一起上!”
“嘭!”
“嘭!”
刘清挨了两拳,唇角挂着血,一咬牙拔出剑来,瞬间兵刃相交的声音响起,
剑出鞘,寒光四射。
门房吞了口唾沫,担心会被误伤,躲得更远了些。
府门口的事,很快惊动了府里的其他人,谢墨轩匆匆赶来时,四人身上都挂了彩。
很显然,刘清伤得更重一些,单膝跪地,单手握剑,以剑尖抵地支撑着身体。
门房全须全尾的站在一旁,看到谢墨轩,立刻上前,“表公子您来得正好,就是这姓刘的,那天上门后不知同夫人说了什么,把夫人给骗了出去。”
说完,朝刘清淬一口,“呸!什么玩意儿,竟还敢上门来见我家表公子!把你揍得满地找牙都算轻的,真当我们谢府背后没人吗?”
“你便是谢墨轩公子?”
刘清看向谢墨轩,“在下是平阳长公主身边的护卫,公主托我给你带句话。”
谢墨轩抿着唇,直直地看着刘清,并未接话。
公主人已死,临终前的遗愿是让安华郡主姓谢。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公主还有什么话要特意托人给他带的。
谢墨轩不以为意的神情,让刘清心底着急,“和谢家有关。”
谢墨轩眸子骤缩。
这时,裴晚晚搀扶着谢乐清也到了,恰好听见刘清的话,脸色俱是微变。
“去正厅吧。”
谢乐清声音清冷,先一步转身朝正厅方向走,裴晚晚连忙拉上谢墨轩紧随其后。
刘清一瘸一拐跟着走在最后。
几名暗卫重新隐身暗处。
四周恢复平静,门房挠挠头,把府门关上。
正厅。
谢乐清在主位上坐下,让人准备茶水。
裴晚晚站在谢乐清身侧,谢墨轩则坐在左侧的位置上,刘清在谢乐清的示意下走到右侧位置坐下。
谢乐清朝下人挥挥手,“好了你们都下去吧,任何人不得靠近正厅。”
厅里仅剩四人时,刘清才看向谢乐清:“谢夫人,其实公主她是好人,这辈子只做错了一件事,她不该爱上谢大将军……”
谢乐清脸色微沉,立刻朝谢墨轩看去,见他脸色并无明显变化,暗暗松了口气。
“刘护卫今日前来,若只是想说公主如何的,那便请回吧,公主是皇室中人,身份金贵,我谢家只是寻常百姓,不敢在背后妄议公主。”
刘清脸色微变,却也立刻改了口:“不管你们信不信,公主当年有尽力去保过谢家人的命。”
谢乐清呼吸一滞,“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清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当年之事:
七年前,谢致远大将军被问斩两个月后,消息才传到江州平阳长公主府。
顾飞燕听闻消息后当场昏厥,醒来的第一时间动身赶回上京城,同时安排人手前往南荒拦截流放队伍。
刘清作为领队带人日夜兼程,追上那支流放队伍时,距离流放目的地仅一日的路程。
可惜,他们到得太晚,只看到谢家人曝尸荒野的五具尸体。
至于谢家其余人,早在前往流放地路上,相继因各种缘由离世。
因流放队伍着急赶路,谢家还活着的人,甚至来不及好好安葬先去的亲人,只来得及用一张草席草草裹着尸体埋葬。
谢家最后死的五人,因再无亲人给他们收尸,只能曝尸荒野。
谢乐清、裴晚晚和谢墨轩的脸色极其难看,藏袖子下的手猛地攥紧。
再次听到七年前之事,他们的情绪很难平静。
谢家其余人病死在流放路上的事,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详细的消息。
他们此刻的心,堪比凌迟。
谢乐清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几欲昏厥。
当年谢家出事,她强撑着身子替被问斩的大哥收了尸,后来便是浑浑噩噩,半年后,才听到谢家其余人病死流放路上的消息。
她没有办法给他们收尸安葬,唯有在大哥的坟墓旁给谢家其余人立了衣冠冢。
“公主觉得谢家老弱妇孺受不了流放之苦,才特意安排我带人暗中拦截流放队伍,希望能偷偷把人带到封地去安置,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刘清重重叹息一声,“我也实在没想到,谢家连最年轻的男丁也会折在流放路上,立刻给公主传信息告知此事,公主要求我们沿途找到其余人的尸体,把他们带回去封地上安葬。”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平阳长公主是好人,我跟在她身边当了这么多年护卫,未曾见过她无缘无故责罚下人,哪怕是下人有错,她也是轻拿轻放。
“她是南耀国最尊贵的公主,本可以无忧无虑荣华富贵一辈子,却因为爱惨了谢大将军,导致她后半辈子悲苦。”
刘清看向谢墨轩,“谢公子一直在替秦王做事,应该已知晓公主在江州封地的亲卫数目扩张至五万之多,其实,公主未曾想过谋权篡位。
“至于和东瀛的铁矿交易,公主是被骗了,并不知林夫人陈倩茹是东瀛细作,更不知罗贵妃竟是东瀛公主,若早知道如此,她说什么也不会做出那些糊涂事来。
“还有,公主之前根本不知谢公子您还活着,若是早知……”
刘清突然话锋一转,“公主如今已死,她的遗愿只有一个,便是让郡主能改姓谢回归谢家,至于其他的,她不敢奢求。”
刘清并没告诉谢墨轩,公主若真走到谋权篡位那步,待她百年后也是由安华郡主继承大统,彼时,郡主将姓谢。
公主一直以为,是天宸帝的昏庸无能害得谢家落得那样的下场。
让安华郡主改姓谢继承大统,那是顾家欠他们谢家的。
一直以来,刘清不赞成公主的做法,也曾劝过。
可他始终是她最忠心的护卫,主子的命令,他不得不从。
只是这一次,他没听公主的。
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违抗主子的命令。
只希望能圆了她的遗愿。
刘清没继续往下说。
该说的,他已经说了。至于结果,他无法左右谢家人的决定。
正厅内瞬间变得异常安静。
落针可闻。
在座的所有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谢乐清的心更是复杂。
她完全没想到,顾飞燕背地里竟还做了这么多。
她甚至怀疑,自己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她这两天一直在想,若当年顾飞燕真的以平妻的身份嫁给大哥,谢家的悲剧是不是便不会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