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的声音响起:“小姐,对面好像是秦王府的马车,咱们需要停下来打个招呼再走吗?”
绯月掀开帘子朝对面看去。
“确实是秦王府的马车,看样子是来谢府的,就是不知主子会不会也在车上。”
不过主子如今在公主府,怎么可能出现在秦王府的马车上?
想到这,绯月连连摇头。
除非王爷特意去公主府接人,好贴心地把人送回来。
秦王府的车夫也认出了谢府的马车,“王爷,对面好像是谢府的马车……”
“停车!”
“停车!”
沈绾绾和裴晚晚同时开口。
马车停下时,刚好并排。
两车窗帘子同时掀开,一眼可看到对面车厢里的人。
裴晚晚看到沈绾绾时,眸光骤然变亮,“你方才在公主府可曾见过娘亲?”
“你说姑母去了公主府?”
沈绾绾眉头直皱,“什么时候的事?”
她从公主府出来便去了秦王府用膳,至今已过去将近一个时辰。
姑母若是在这一个时辰内去公主府,两人根本没有碰面的可能。
……
天擦黑时,一辆马车在西山山脚下缓缓停下。
“夫人,到了。”
车夫的声音响起,谢乐清睁开眸子,微微恍惚了一下,才在大丫鬟翠萍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夫人,奴婢看这天马上全黑了,要不咱们先回庄子过一夜,明日再来。”
这个时辰回上京城已来不及,好在这里距离庄子并不远。
早在谢乐清从宗人府出来时,翠萍便已看出她情绪不对劲。
本想着快些回府,有小姐和公子在,夫人的心情一定会很快好转的。
翠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谢乐清已开口让车夫出城,翠萍张开的嘴只好默默闭上。
主仆俩坐进车厢后,谢乐清再没开口说过一个字,身上却散发着懊悔、悲伤、愤恨等等各种情绪。
翠萍忍了一路,这会才终于鼓起了勇气开口劝。
大晚上的上山,实在吓人。
谢乐清看了一眼天边,才意识到天色已晚,可不来都来了,没有此时折回去的道理。
更何况她是罪人,只有忏悔的份,哪还有回去睡安稳觉的资格?
车夫从车轮旁的支架取出一根火把,“夫人,真要上山的话,带上这个火把吧,天马上彻底黑了,山路实在不好走。”
摸黑上山,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只是夫人要上山,他也不好阻拦。
谢乐清让车夫在山脚下等,自己则带着翠萍上了山。
半山腰处,是一片墓地。
有些瘆人。
主仆俩上到半山腰时,天色已黑透,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翠萍拿出火折子,点燃火把,立刻有了些光,可她依旧害怕。
强压心底的恐惧,硬着头皮搀扶谢乐清继续前行。
这个地方她不是第一次来,却是第一次这个时辰来。
真的好慌。
哪哪都像有阿飘的影子。
晚风轻轻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那种氛围更浓了。
翠萍半眯着眼环视四周。
真是要命!
“夫人,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她真的好害怕!
谢乐清却挣脱了翠萍的手,快步走到其中一座坟前,抱着墓碑痛哭出声。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宗人府地牢里,平阳长公主告诉谢乐清,谢家落得那样的下场,全拜她所赐。
谢乐清扶着墓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近昏厥。
谢家大哥谢致远因私事延误军情,导致慕家军全军覆没,消息传回时,上京城一片哗然。
世家以及早年看不惯谢家的官员一边倒,以死相逼,天宸帝顶不住压力,不得不下令大理寺彻查。
没想到真的从谢家搜出了谢致远和敌国往来的书信,证实了延误军情之事是他有意为之。
然而那些所谓的罪证,是裴柏良指使谢乐清身边的丫鬟偷偷带进去的。
谢乐清悔不当初,当年她眼盲心瞎才会被裴柏良那畜生蒙蔽,还因此搭上了谢家几乎所有人的命。
公主说的没错,是她清高自负和一意孤行害惨了谢家。
……
山脚下。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吁!”
南宫昊看到停在路边的马车,立刻勒紧了马缰绳,从马背上跳下来。
“你家夫人上山了?”
夜色下,车夫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却能感受到对方的气场极强,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不等对方搭话,南宫昊又道,“给本王把马看好了。”
随手把马缰绳扔给车夫,长腿一迈,大步朝山上走去。
车夫一怔,这个年纪自称本王还对他家夫人特别关心的……
他是平南王!
可太好了!
南宫昊出现前,车夫一直在来回踱步,担心自家夫人会出事,可这个时候他也不能随便离开。
正忧心忡忡时,平南王的出现犹如天神降临。
车夫的一颗心瞬间安定下来。
拴好马后,立刻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好好休息。
很快便要驾驶马车离开,当然得休息好。
南宫昊才刚上到半山腰,正准备往墓地方向走,一个白色身影突然挡在他身前。
“什么人?”
南宫昊脚步一滞,“你是顾北辰那小子的人?”
“平南王?”
凌霜皱眉,“就算是平南王,也不该如此无礼。”
她奉命保护谢乐清的安危,未曾想过会大晚上的跟着来了谢家墓地。
“让开!”
平南王的声音很冷。
凌霜不遑多让,“王爷暂时还不能过去!”
她自然知道平南王对谢乐清的心思,可谢乐清从宗人府出来,没第一时间回谢府,也没去找平南王而是来了这,足以说明她不希望被打扰。
作为下属,奉命护她的安全,自然也包括她不轻易被打扰。
谢致远的坟墓前,谢乐清正抱着墓碑忏悔,啜泣声不断。
隔得有些远,可夜里的山上实在过于安静了些,蚊蝇的声音也能传出极远。
南宫昊的一颗心被揪着的疼。
“最后说一次,让开!”
他的耐心本就不好,若非看在这女子一直暗中保护清儿的份上,他早动手了。
“想现在过去,除非我死!”
凌霜话音刚落,翠萍的惊呼声传来:“夫人……夫人,凌霜姑娘你在吗,快些过来,夫人哭晕过去了……”
……
谢乐清是自己寝室中醒来的。
看着头顶熟悉的幔帐,好一阵恍惚。
“你醒了?”
沙哑的中年男音响起,“可有哪里不舒服?”
谢乐清微微侧头,一眼看到坐在床边椅子上的南宫昊。
正担忧地看着她。
他脸上和额角都有褶子,看样子是趴在床沿睡了一夜。
“你……怎么在这?”
她有些不好意,连忙从床上坐起。
“清儿,以后可不许再如此,咱俩的孩子都那么大了,还有什么不能与我说的?”
谢乐清一怔,直直看着南宫昊的脸,眼眶突然一热,鼻子泛酸。
“谢家辛苦把我养大,我却害得他们……”
虽然当年是南宫昊先捡到她,可她是在谢家长大的,谢家人待她极好,谢家爹娘对她的好,甚至多过对他们自己的孩子。
谢乐清只要想到他们的下场是她所致,便悔恨不已,恨不得以死谢罪。
“并不是你的错!”
南宫昊伸手将谢乐清拥入怀,轻拍她的背,“谢家只要是南耀国的肱骨便会被盯上,当年的情况,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被那些人用别的法子陷害。”
“可终究因我,轩儿才……”
南宫昊摇头,“那孩子是个明事理的,绝不会怪你。”
谢墨轩亲自参与翻案,岂会不知其中的来龙去脉。
他只会更心疼这位姑母,又怎会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