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迟迟没说话,那孟婆放下一笼包子,就去忙活别的了,此时白无常并没有选择进店,他在门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出声说道:
“既然你们饿了,我先行一步,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望乡台等你们。”
说罢,他往前走了几步,就神奇的消失在满是幽魂的大街上。
等白无常走后,程落樱悄悄趴在桌子上,乌黑的发丝垂落,遮掩住半边脸颊,她压低声音问我:
“彭师兄,你既然说这是孟婆的店,咱们跟在白七爷身后直接离开就是了,何必非要进来呢?”
我轻轻摇头,环顾四周,只见周围的鬼魂们狼吞虎咽,手中捧着热气腾腾的汤面,吃得一脸满足。
而那些押送他们的阴差却端坐一旁,丝毫不动筷子,眼神冷漠地催促着生魂快些吃完,好继续赶路。
我见无人注意我们这桌,迅速出手,拿起桌上一盘不起眼的包子,悄悄塞到程落樱手里。
我压低声音,神色凝重:
“藏好,别问为什么。”
程落樱眼波微动,迅速将包子掩入袖中,动作轻盈如无物。
我亦一边装作闲聊,眼神却如鹰隼般扫视四周,确认没有阴魂留意,手指轻弹,余下的包子便悄无声息地隐入了怀里。
那孟婆此时似乎发觉了什么,她手执两碗热气腾腾的鲜汤,笑纹堆满眼角,却难掩其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二位胃口真好,包子都光盘了,来,喝碗汤解解渴。”
她轻轻放下汤碗,目光紧紧锁住我们,仿佛要看透我们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确保那汤能顺利入喉。
我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从容,对那孟婆说道:
“大婶,放这里就好,我们等下就喝,你去忙别的吧。”
孟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不妨事,我这包子涨肚子,不喝点汤会把肚皮撑破的。大婶啊,就看着你们喝下去,心里才踏实。”
言罢,她轻轻摆了摆手,仿佛在空气中织就了一张无形的网。
霎时间,所有的阴差都将目光聚焦在我们身上,他们面色阴沉如水,手中的铁锁链发出轻微的哗啦声,仿佛随时都会扑上前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氛围,令人窒息。
如果我和程落樱不喝,很可能会暴露这里的吃食有问题,为了不引起阴魂扰乱,那些阴差一定会出手,到时免不了一番缠斗。
虽然以我和程落樱的道行,并不惧怕这些鬼差,可一旦交手,会给白无常带来很多麻烦。
对于帮过我的人,我绝不恩将仇报!
就在气氛紧绷得几乎要断裂,四周阴差的铁锁链声如同死神的低语,即将化作行动的瞬间。
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坚毅的中年男人从昏暗的角落缓缓站起。
他身穿一袭看似普通却暗藏华丽的深色长袍,手中提着一壶散发着淡淡酒香的陈年佳酿,两个精致的瓷杯轻轻摇晃,发出悦耳的声响。
他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似乎在地面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径直走向我们这一桌。
“薛将军,真是久违了,可愿共饮此杯,叙叙旧情?”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言罢,他不待回应,便已手法娴熟地为我斟满了一杯晶莹剔透的酒液,那酒色如琥珀,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诱人。
孟婆张了张嘴,似乎想要抗议,但那男子只是轻轻摆了摆手,一个眼神便让孟婆神色一凛,恭敬地退回到她的摊位后,不敢多言。
这一幕,如同一场无声的权力较量,让整个空间内的紧张气氛为之一滞。
见孟婆识相的退下,其余鬼差也都恢复了正常。
他们不在看我们这桌,只是不停的催促那些还在狼吞虎咽的生魂快点赶路。
我抬头仔细打量那深衣男子,只见他四十多岁,虽然看着儒雅随和,但眉宇间隐隐有一股王霸气息,仿佛是当权多年的上位者。
我试探性的出声问道:
“阁下莫非认错人了?我姓彭,并不姓薛。”
我话音刚落,那中年男子动作微微一顿,目光在我身上流转,带着几分审视与思索。
他的眼神深邃如潭,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似乎对我的反应并不意外。
他轻轻放下酒壶,杯中酒液微荡,涟漪轻漾,仿佛连空气都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得柔和起来。
他毫不客气缓缓坐下,长袍轻展,不带一丝尘埃,那王霸之气在不经意间收敛,转而流露出一股令人心安的长者风范。
“你姓甚名谁只是暂时的,这一世死去,下一世姓名又会改变,除了这个,你又是谁?
“眼睛看到的,往往并不是事实本身。我相信你在这地府已经千年,即使转世,也不可能毫无记忆。”
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身离座只留下一句。
“我们会再见面的。”
听了那中年男子的话,我一头雾水,眉头紧锁。
程落樱凑近我,压低声音问道:
“彭师兄,你认识这位……大叔?”
我轻轻摇了摇头,心中的疑惑如同迷雾般挥之不去。
随后,我端起酒杯,那酒液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我正要送到嘴边,程落樱突然紧张地拉住我的衣袖,低声提醒道:
“彭师兄怕不是忘了,袁逑就是因为一杯毒酒才殒命的。”
我闻言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释然与无畏,轻轻拍了拍程落樱的手背,对她说道:
“无妨,我们不是已经死了吗?况且,我总有一种感觉,好像认识这位大叔很多年了,俗话说:一杯浊酒喜相逢,这酒,应该无碍。”
说着,我一饮而尽,酒液滑过喉咙,带着一股莫名的暖意,仿佛能驱散地府中的寒意。
再抬头间,那深衣大叔已如幻影般消失无踪,孟婆店内也变得空旷许多,生魂稀疏,只剩下寥寥几个还在默默饮汤。
我与程落樱对视一眼,默契地起身离开。
孟婆仿佛没看见我们一样,虽然碗中鲜汤没喝,但她并没有选择为难我们。
踏出店门,阴风拂面,街道两旁,幽暗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映照出我们飘忽的身影。
街道上,魂魄或匆匆赶路,或驻足低语,而我们,如同游离于尘世之外的旁观者。
不知道飘荡了多久,一座关口前,冥兵把守,面无表情,我们无声穿过,步入一条荒凉小路。
四周杂草丛生,枯枝摇曳,月光如血,前路茫茫,带着一丝不可名状的孤寂与苍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