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来了精神，“真的吗？太好了！”
然后我小心翼翼的问他，“小哥，我能过去看看吗？”
对面没有立即回答，应该是问过张有药或者关过吧，片刻后他轻声说，“你来吧，慢一点，不急。”
我把耳机还给胖子，闷油瓶也跟他说了，胖子嗯一声，两口把米饭扒完，示意我靠上他宽阔的肩膀，“来，你既然想去，胖爷不负所望，扛你过去。”
哪里就用扛的了，我问小花伙计要登山杖，别说他们还真有，然后呼哧带喘的爬石阶，胖子在后面紧紧跟着。
洞窟过道也全部加宽过了，应该是为了方便进装备，到后半段几乎不用弯腰行走，洞口更是变成双开门，这种微型定向爆破根本难不倒胖子和小花。
大殿里就两三个人，实时监控的屏幕倒不少，无数粗粗的线缆从好几个洞口延伸下去。看来时代真的变了，深井救援再也不是拽着绳子下去赤手空拳救人了，而是运用大量现代装备，背后跟上满目琳琅的技术支持。
我有些好奇，就凑近去看，发现裂缝下面人真的不少，小花瞎子和闷油瓶都在下面。
因为裂缝太深，所以小花的人在石壁上用高强钢构件搭建了三处小型起重平台，以供探测搜救设备中转，在最底下的平台上，打捞设备刚勾出水一副巨大的骨架，堪比博物馆的中大型恐龙，应该是虺蜴，几乎完全白骨化，但在它的胸腔位置有个混沌的黑白圆球，小花正伸出探测器反复扫描。
小花伙计指指另一处屏幕一角，那里就是实时传上来的探测数据，各种参数都是英文缩写，我看不懂，但下面显示成像能看清里面有个人形，包裹着一层层骨殖，应该有虺蜴的，也有人类的，不只一具两具，互相纠缠在一起。
我的心跳的厉害，不知道闷油瓶怎么就确定甄小蛮还活着。
圆球紧紧的附着在虺蜴宽大的脊骨上，就像屋脊横梁下面悬着的蚕蛹，他们正在研究怎么取下来。
我想下去看，就转到一处洞口，发现下面都是纵横的绳索，拉着一层超高分子安全平面网，洞口下去有固定的绳梯，然后是连接到石壁台阶上去的吊桥。小花的善后团队就是专业，首要把安全措施做到了极致。
胖子拉住我不让，“虽然下面做足了防护，但你下去还可能有危险，别乱跑了，小哥让你就在这里看。”
小哥不让，那好吧，我又回到屏幕前面。
裂缝里每隔几米都悬挂着大功率探照灯，把下面照的亮如白昼，裂缝底下的水面呈现出一种紫褐色，像是血肉凝固后又衰败的颜色，还经过酸和碱的中和，光看着就感觉腥臭扑鼻。
小花应该考虑到起重设施比较小型，骨架并未完全出水，借助水的浮力停在水面上，有几艘皮划艇盘旋在周围，摄像头推过去，有一艘是张有药和关过张艮书，小花伙计在后面掌舵，他们靠到近前，张艮书嘴里咬着把雪白的匕首，伸个懒腰然后抓住一根粗如檩条的肋骨爬了上去。
这家伙小时候一定是个上房揭瓦的皮猴子，此刻攀爬起来十分轻松，与此同时，闷油瓶也从起重平台上跳下去，身上还带着数根钢索，两个人几乎同时接近那个黑白色的茧蛹，略一商量，张艮书先动手斩断一小部分连结，把钢索牵引过去缠了几圈，然后是闷油瓶，提刀将剩下的连结处全部砍断，茧蛹往下一坠，滴溜溜转了起来，张艮书连忙伸手扶正了。
闷油瓶做个手势，小花和黑瞎子那边先把钢索拉上去，等闷油瓶安全回到平台上，茧蛹正好升到平台边缘。
皮划艇上的人都陆续回到了石壁上，我看张佩玖也在里面，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为何浮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闷油瓶跟黑瞎子合作，将黑白色茧蛹拉到平台上，两个人猜丁壳，黑瞎子果然输了，看来对上闷油瓶谁都别想赢。
黑瞎子无奈叹口气蹲下去，抽出黑金短刀小心划开外层包裹，小花伙计把镜头拉的更近了，我和胖子对视一眼，才看清那一层层外壳其实是半融化了的菌丝和龙鳞，紧密交缠在一起，被无限压缩了，看起来韧性非常，黑瞎子努力打开几层，里面开始渗出一汪又一汪鲜红的血。
我心跳的更厉害了，探测仪看不清，这究竟会是谁的血？甄小蛮的么？
所有人沉默，只有黑瞎子一刀刀的重复着，很快，第一具骨架出现了，奇怪的是只有半边骨骼，另半边像是融化了，无数菌丝就是从他的骨缝里长出来的。
“张佩玉。”我喃喃说道，这世上最后见他的人是我，我以为他叛逃了，悬崖勒马，先晓山青离开了大殿，没想到他是义无反顾跳下去了。
为什么，是因为被菌丝侵蚀，自知已经无药可救了么？
胖子的观点——“能力即是诅咒”的含金量还在上升，名义上是张佩玉驯服了菌丝，为其所用，可他又何尝不是被菌丝操控了？
一时有些唏嘘，尤其是我看到张佩玖一脸轻松的表情，浑然不知眼前的骨殖是苦寻自己多年的弟弟，还在跟身边的前手下低声交谈着。
我瞬间不确定要不要告诉他实情，是让他觉得不成器的弟弟仍在逍遥法外，还是告诉他张佩玉就这样死在他面前了。
我又从胖子耳朵里抠出蓝牙耳机，轻声对底下的人说，“麻烦这半具遗骨好好收着。”
这信息是小花收到了，他跟黑瞎子做个手势，黑瞎子不解但还是小心拆解下来，闷油瓶找了个黑色的裹尸袋装起来。
再往里又是龙鳞和菌丝的混合体，更为坚实，见黑瞎子拆的费事，闷油瓶也拔出黑金匕首帮忙，一层层拆下去，甄小蛮整个人侧身泡在鲜红的血水里，一动不动，黑瞎子猛划一刀，血水流出来，又从平台缝隙渗落水面。
“她，她还活着吗？”我问。
小花没回答，他还不确定。
血水流空，里面不止有甄小蛮，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形从背后紧紧抱住她的头，已被腐蚀露出整个白色的头骨和半数脊椎骨，看样子是活不成了，在他身下，甄小蛮几乎完好无伤，我突然明白闷油瓶为什么推测甄小蛮还活着，因为看这样子小丫头肯定也被腐蚀过，但她现在竟然全部恢复了！
黑瞎子试了试，摇头表示这个小骷髅也没了气息，死的彻底。
这是那个老小孩。
我看不懂他这个姿势是想控制甄小蛮绝地求生，还是最后一刻想保护她，但我宁愿往好处想一想，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晓山青一样没有心，对待他人生命冷漠无情。
黑瞎子迅速把这具小小的骨殖掀开，闷油瓶同样收敛起来。
随后他们两个人退开，张有药在旁边已经等了好久，他和关过立即上前，张有药抖着手打开一把蜜蜡丸，关过撬开甄小蛮的嘴巴，两个人合作将带着金箔的小丸子给她灌进去。
我靠，这一幕把我气的差点倒仰，这个狡猾的老东西，还骗我们说给小哥的那三粒是他最后的珍藏，看他现在喂给小丫头的都快小半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