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
两个加起来近三百岁的男人跟小学生一样拌嘴,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我现在知道张有药为什么不愿轻易露面了,他俩之间的是非对错纠缠在一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恐怕无论如何也掰扯不清,听到我头疼,但凡张有药立场软弱一点,就会被晓山青的歪理邪说带偏了。
我低咳一声,“废话就别多说了,还是说点有用的,如果实在没的说,就跟这世界say声goodbye,多活了几十年,你也该寿终正寝了。”
晓山青冷冷看我一眼,像是很反感我突然插嘴,“我说过,只要他不死,我就会活着,反正我没有打算请求他原谅什么,倒是他该向我表示忏悔才对。”
张有药心烦的不行,长叹口气,“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就像我后悔拦下刚才那一刀。”
张有药已经放弃治疗,懒得厘清两个人之间的纠葛,直接解决晓山青,只这一句话,就让对方心里一直悬浮的那些怨恨,那些厌弃,那些希冀一发而不可收拾,他们的过往开始崩解,恨意穿梭如风。
晓山青收起所有忍耐和戏谑,他顶着闷油瓶的刀锋转过头,血流的更刺眼了,表情危险的看向张有药,“你应该庆幸你能平安活到现在,全倚仗我对你还有一丝情意。如果你打算全盘否定过去,那么你将不会有未来。”
张有药心无波澜的跟他对视,自嘲的笑了笑。
“我没有未来。”
我忍不住皱眉,本能感觉有些不对,就示意闷油瓶小心些。生死之际,晓山青这样心计深沉的人不该像个少年一样欲盖弥彰的卖弄心事,这份游刃有余的松弛感真是绝了,明明屈膝于闷油瓶刀刃之下,却仿佛他才是掌控局势的那个。
或许他示弱,只是为了确认什么。
霎时心念微转,林若薇自始至终没出现,难道他还留着什么后手。
心头一紧,若要在雾里隐藏点什么太难发现了,我不动声色的看向周围,奈何雾气像结界一样屏蔽视线,能见度太低了,暂时什么也没发现。
晓山青垂下眼,看着还有些楚楚可怜,“我居然渴望你有一天也会爱我,我真可怜。可爱是罪过吗?我继续你未竟的事业,追随你的脚步,目光从来落在你身上,我如此小心翼翼,暗地里护持你几十年,替你挡了无数次危难,让你活的遂心如意,难道还成了那么大的罪过吗?”
晓山青直白的一段话,道尽了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听起来深情款款,又有些赌气,仿佛一阵天雷滚滚把我在内的几个人劈到外焦里嫩,这种浪荡的话语是可以当着众人之面说出口的吗?
不应该是他俩约好了,私下里交流吗?
我们是该装作听到了,还是听到了呢?
张有药看向我和张日山,我们俩还有闷油瓶全都惊奇的看着他,看得他脸色铁青,跟吃了大头苍蝇一般,“...比罪过还要命,是错误,因为我从来没有这个心思,从以前,到现在,从未。”
爱和不爱如此明显,张有药就差把拒绝两个字刻在脸上了。
“总算说开了。”晓山青失神片刻,突然清醒过来,“原来当年深情是限定的,是不可再生之物。你这个人,你的情意,本身就会害死别人,我只是个多余的影子,你回到阳光下再没有我的位置,是我不该对你有奢望。”
“小心!”
我一直关注着晓山青的一举一动,看他说完就把左手攥紧了,我意识到他手心里握着东西,猛地把张日山推开,下意识上前抱住闷油瓶,一个转身两个人同时倒向往下的洞口。
随后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我像被敲了一锤,胸口发闷,还出现了严重的耳鸣。我双手抱住闷油瓶,他右手提刀揽在我腰间,左手刹那间扒住了洞口边缘,活像一对蚕茧挂住不停摇晃。
捱到爆炸轰鸣和陨铜共振全都过去,我晃晃头往下看,脚下不只是云雾,还有无数菌丝牵东扯西,如同数不清的蛛网重叠在一起,这应该是它的捕猎模式,由被扔下来的菌人化成,在蛛网深处缚住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影子,真容为雾气所掩,看不清楚。
因为爆炸气流,洞口水花飞溅,浇了我和闷油瓶一头一脸,很快全身都湿透了,蛛网摇曳不定,黑色影子扭动起来,我还待细看,闷油瓶一发力,带着我重新翻了回去。
他问我,“你没事吧?”
我摇头,我没事,看向周围,不知道那三个人怎么样了,爆炸点在不远处台阶上,张日山被我掀出去,甄小蛮离得要远一些,他俩问题应该不大,只不知道张有药还好吗,碎石纷纷,可别把他给炸死喽。
晓山青这个人可真是爱恨分明,爱之则欲其生,恨之则欲其死,说翻脸就翻脸,当真无情。
雾气被爆炸气流轰的差不多散开了,手电一照,发现张日山趴在我们不远处,手还在抖索着摸刀,很好,没死。
没看到甄小蛮,张有药也不见了。
闷油瓶站起身,打开手电往上一照,随后一跃而起,踩着铜柱往上几步,抓住一根垂下来的绳子,径直往上追去。
穿过飘然的水帘,我看到晓山青腰上系着绳子,抓住晕过去的张有药正在往上攀升,看到我的手电光,他还笑着冲我飞了个手势致意。
水流一直往下飞溅,我几乎睁不开眼,心说他果然留了人守在上面。
他已经升上去一大半的距离,闷油瓶动作迅速很快追到了,一蹬铜柱荡过去,抽刀就去切晓山青的绳子。
晓山青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抬手把张有药扔出来,“还你!”
闷油瓶闪开,没有去接张有药,黑金古刀还是冲着晓山青砍过去。
闷油瓶起了杀意,恐怕无人可挡,晓山青无奈,掏出火珠扔下来。
“不属于我的东西,终究留不住。”
我仰头看着,落了一脸的水,晓山青太狡猾了,张有药跟火珠落下来的方向正好相反,我能接到张有药,那么火珠就会落进另一边的洞口。
我刚要动手去接张有药,甄小蛮从一根铜柱后面闪出来,她轻声说,“我来。”
随后她也踏着铜柱跃起。
我飞身跨过台阶去接火珠,可惜晚了一点点,火珠几乎擦着我的指尖落下去。
我来不及思考,也跟着纵身一跳,一把将火珠抄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