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似乎下一刻就要冒出火花，兰惜看得眼花缭乱，贤妃的手指翻飞，几乎能看到残影。
这种状态贤妃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了，兰惜也看了半个时辰了。
不止是兰惜，石榴和香梨也看得是瞠目结舌。
一直到腰酸了兰惜才记起来可以动，她小心地换了个姿势，看贤妃，贤妃的眼睛里有一种特殊的光，如果非要说，兰惜觉得那就是热爱。
面对厚厚的账本和一把算盘，贤妃似乎不会感到累一样。
“啪！”
一声脆响，贤妃将算盘拍在桌子上叫人：“云秀，告诉殿中省的人，银子要多了，去问他们为何我所知的菜价比他们上报的便宜了十文？”
一般情况下贤妃是不会在这些事上为难的，大家都要赚钱，殿中省的人上报的价格差个几厘她就当作看不见，差十几文那就过分了。
别小看这十几文，中秋的菜多，每样十几文，算下来就是几十两银子。
菜上贪了几十两，那肉呢？面食呢？点心呢？杯盏、舞姬的衣服、当天的各种布置……零零总总加起来只是多要了几千两银子。
如今一两银子一千文，一个馒头也才一文钱，一斤肉也就在十文到二十文之间。
这未免也太贪了。
做完正事，贤妃一抬头吓了一跳，“你还在？”
兰惜：“……”她也没说她要走啊！
“我竟然不知道贤妃姐姐还有这么一手，贤妃姐姐你也太厉害了吧，我就看你那算盘啪啪啪的，我还没反应过来你就算好了，你也太厉害辣！”
古代的人都是很含蓄的，别管是再开放的古代，她们都是内敛的，像是兰惜这种直白的夸人方式真的很少见。
至少贤妃就是第一次见。
她先是一愣，随即就是害羞，然后心里的角落喜悦慢慢侵袭，随即将心里全部布满，别管再高冷再淡漠的人，面对别人的赞扬，或许表面不以为意，但是心里肯定是高兴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就是这么来的。
淑妃自己心里乐了，表面却谦虚道：“贵妃娘娘说的是哪里的话？不过就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士农工商，商人本贱，虽然大越朝的商人不像是前朝那样低贱，商人不得穿戴好衣物，商人不能买卖房屋，但是商人依然是不能参加科举的，顶多也就是吃穿用度上比普通百姓好了一点。
本质上大家都是看不起商人的。
淑妃的母亲是商户之女，她父亲之所以会娶她母亲也是当初她父亲家境贫寒，是淑妃的外公一直资助淑妃的父亲考科举，所以淑妃的父亲才会娶她母亲。
她大概是遗传了她外家的天赋，在经商上独有一手，对各种数字特别敏感，她十岁的时候府里已经是她管家了。
但是她的这个天赋得不到人们的夸赞，因为是跟商户挂钩的，之前家里还有姐妹说她一身铜臭味，还不如淑妃在刺绣上的天赋呢，至少别人问喜欢什么擅长什么的时候，淑妃可以光明正大说她喜欢刺绣。
贤妃不一样，她要是说自己喜欢经商喜欢打算盘，得到的只是大家的耻笑。
在家里的时候还能管管家里的铺子过过瘾，在宫里也就每年举办宴会的时候皇后让她帮忙她才能过瘾了。
所以兰惜夸赞她的时候，贤妃虽然高兴，但是打心底是有点底气不足的。
“上不得台面？怎么会叫上不得台面？”兰惜不赞同道：“满皇宫能找出姐姐这般本事的人？”
“那大概是没有的。”说到自己的本事贤妃倒是很自信，肯定道。
兰惜：“别说是皇宫，怕是前朝户部的那些官员也不一定有姐姐这个本事，说实话，也就是女子不能为官，不然户部尚书是谁还不一定呢。”
贤妃想说兰惜说的有点夸张了，但是看兰惜满脸的真诚，真是是如此想的，并不是为了捧着她。
转念一想，她也不过是一个妃子而已，兰惜是贵妃，有什么好捧她的？
第一次得到人的赞扬，贤妃掐住自己的掌心按捺住激动，“贵妃娘娘真的是如此想的？”
兰惜：“这有什么好骗人的？”
“贵妃娘娘不觉得这些跟商人挂钩的有点上不得台面吗？”
兰惜连思考都没有，直接脱口而出：“为什么上不得台面？”
贤妃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黏黏的，她喝了一口茶才缓缓道：“商人地位低下，大家都觉得商人上不了台面，觉得经商丢人。”
兰惜道：“我倒是不觉得商人上不得台面，要说地位低下，我们身处皇室，别说商人，便是那些一品大官对上我们都是地位低下的，我反而觉得因为商人四处奔波，贸易往来繁华，身处北方的人才能品尝到南方的各种婉约秀美的小食，才能吃到天南海北的特产。
我觉得历经千百年，存在即合理，如果商人毫无作用，那在历史的长河中商人这一角色早就被淘汰了，而不是发展越来越好。
凭借自己的能力赚钱有什么丢人的？真正上不得台面丢人的是那些头蒙拐骗做坏事的人。
商人行善，大官为恶，哪种更丢人？”
兰惜话说的有点多了，感觉口干舌燥，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完一杯茶，抬头却看见贤妃看她的眼神透着诡异。
像是激动，又像是震惊，但是更多的却是友善。
许久贤妃才开口，声音透着空灵，“没想到嫔妾有一日会听到如此令人深思的话，娘娘巧思，难怪陛下喜爱娘娘。”
？
不过说了内心所想，怎么又跟皇帝扯上关系了？
回到景泰宫的兰惜还不知道这一番话已经传遍宫闱了，甚至没几天就传遍京城，随后渐渐发酵，天下皆知。
那时商人内心五味杂陈，觉得兰贵妃人好，高门大户却觉得兰惜说话离经叛道，不过不管他们怎么想，兰惜是皇帝的贵妃，他们所有的想法都只能憋在心里。
此刻兰惜正在应付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