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阵风吹过，付怀楹身后付疏月的牌位在摇晃的烛光下仿佛也在晃动一般，严冰华看着牌位上付疏月的名字，嘴唇仿佛被粘住了一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既然敢在这说，就证明我有证据。”
严冰华死死看向付怀楹。
“红菱，就是证据。”
话音一落，赵肃就听见红菱跪倒在地的声音。
“夫、严夫人......奴、奴婢、奴婢是受您指示啊......”红菱此时抖如糠筛，涕泗横流：“奴婢是受了您的指使啊！”
“您说不能让夫人有自己的孩子！未来定北侯一定得是疏月小姐的孩子！夫人！这可是您说的话！”
严冰华紧紧闭上眼，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付宏川真的快要疯了，他不敢看赵肃的表情，只觉得脑袋疼得快炸开了。
早在看到严冰华和红菱的表现，赵肃便知道付怀楹说的都是真的。
他看着付怀楹的脸，仿佛第一回认识她一般。
灵堂此时死一般的寂静，堂内堂外的仆役们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付怀楹看向赵图南，露出一抹冷笑：
“你不是很好奇你娘到底怎么死的吗？”
赵肃眼神一凝：
“付怀楹！”
付怀楹没有理会赵肃，她看向赵扶摇：“你阿娘身子向来不好，她是产后虚弱而亡！”
赵扶摇被吓傻了，连哭都不知道哭。
赵图南表情变得呆滞，牙关紧闭浑身颤抖。
“你阿娘生下你没多久就死了，将你辛辛苦苦养到大的人是我。”付怀楹缓缓道：“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我可有怠慢过你们？”
“你们的亲爹要上阵杀敌，亲祖母只一心礼佛，这五年你们吃穿住行，哪一样不是我打点好的？”
“养娘不如生娘亲，这我没话说。”
“可你们不能既享着我的好，还对我恶语相向！”
“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听风就是雨，人云亦云，连刁奴的话你们也信。”
“真是蠢得可以！”
“付怀楹！”
这一次是付宏川。
他怒斥：“够了！别对孩子说这些！”
付怀楹缓缓看向付宏川。
“对他们，对你们，我都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付怀楹走向赵肃，直接伸手拔出他腰间的佩刀，上前一步大手挥刀，常嬷嬷就这么被抹了脖子。
鲜血溅到付怀楹的脸上、脖子、胸口，红菱离得最近也被溅了一身，她瞪大了眼惊声尖叫起来，连滚带爬缩在角落里，生怕付怀楹也顺手把她给解决了。
严冰华和付宏川看到这一幕也是当场愣在原地。
赵肃头一回露出惊愕的神色。
他看向自己的佩刀被付怀楹握在手中，而常嬷嬷的脖子上刀口整齐，可见下手之人十分利落干脆。
几息寂静后，赵扶摇的哭声打破了这安静的局面。
严冰华反应过来，连忙将大哭的赵扶摇搂进怀里，低声安抚。
身旁的赵图南脸色苍白，直直看着院子外阳光下刺眼的鲜血。
付宏川反应过来，连忙喝道：“付怀楹！你疯了！？”
付怀楹将佩刀往地上一丢，从衣袖中掏出早早准备好的和离书。
“身处这样一个吃人的深宅大院里，不死也得疯。”
她神情淡漠，好似杀人于她而言不过是砍瓜切菜。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内宅女子会做出来的事。
付怀楹伸出拇指擦掉脸上沾到的血，往和离书上一摁，甩到赵肃的怀中。
“盖章吧。”
“你们所有人都让我感觉无比恶心。”
“分开对你我都好。”
赵肃摊开纸一看，上头的墨迹早就干涸，显然很早就写好了的。
也就是在这一时刻，赵肃终于明了付怀楹这段时间的异常。
她的冷淡、敷衍、笑不达眼底，频繁出府置办铺子，原来都是因为她早就起了和离的心思。
付怀楹看着他，中间隔着一个常嬷嬷的尸体，她身上的血让她看起来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盖章啊。”
付怀楹挑眉：“没有印泥？”
她低头瞥了一眼手背上的血：“这个也行，凑合用吧。也算是用她的血为这场畸形的婚姻画上句号。”
等了半天，赵肃也没有动作。
“不想签？”付怀楹嗤笑：“我已经给你们侯府当牛做马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五年还不够多吗？”
赵肃只觉得眉心突突地跳。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有什么可谈的——”
付怀楹打断了赵肃的话：
“姐夫，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可谈的。”
...
赵肃最终还是往和离书上印了手印。
付怀楹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这才扬起了笑：“西陵我就不去了，刚刚的三炷香就当是我给嫡姐最后的报答了。”
随后转身睨了红菱一眼，淡淡道：“走吧，你的卖身契随我去找红袖要吧。今后你便是自由身了，与我也没有任何干系了。”
“至于你的父母妹妹，放心，我想严夫人不会为难他们的，对吧？”
付怀楹冲严冰华笑笑，随后拿着拿着和离书带着红菱扬长而去。
付怀楹走后，赵肃一言不发，带着赵图南和赵扶摇依旧前往了西陵。
所有人一走，付宏川当即给严冰华甩了一巴掌。
“无知蠢妇！”
严冰华捂着脸冷笑：“付宏川，夫妻一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
“你分明默许此事，现在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侯爷已经走了！”
付宏川拂袖离去。
严冰华气息不稳，站在日光下却仿佛如坠冰窖。
这事过后，侯爷定不会再如从前那般待他们付府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
雀梅神色慌张跑了过来。
严冰华表情冰冷睨向她：“在灵堂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雀梅急道：“夫人！官府的人来了！”
“四小姐她报官了！”
严冰华瞪大了眼。
“红菱作为证人！还有咱们一直派去送药的小厮都被抓起来了！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严冰华喃喃：“不......红菱她怎么敢！”
她的卖身契不在自己手中，可她父母妹妹的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