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弗,对不起,让你和柯拉松遭受了这么多痛苦,是母亲没用,不能保护好你们,对不起,咳咳——”
金发女人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痛苦的颤抖,话语未尽,女人突然弓起身子,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鲜红的血沫从苍白的唇间喷涌而出,在胸前洁白的衣襟上绽开触目惊心的血花。
“母亲!!才不是,不是母亲的错!我去找父亲,母亲你一定要没事”
多弗朗明哥松开女人冰凉的手,转身就要往门外冲,可在迈步的瞬间,一只颤抖却异常有力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用尽了女人最后的全部力气,多弗朗明哥踉跄着回头,正对上女人那双因痛苦而湿润,却依然坚定的眼睛。
“母亲,你不要死,母亲!”
一旁年幼的柯拉松蜷缩着瘦小的身躯,小手拽着被角,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短短一年间,本该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已经尝尽了人世间的苦涩,如今心爱的母亲也要离他而去,除了放声痛哭,稚嫩的心灵根本找不到其他宣泄悲伤的方式。
“多弗,你和柯拉松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管遭遇什么,一定要活下去。”
“你不会有事的,母亲,你不会有事的,你等我!”
没有听完女人最后的嘱托,多弗朗明哥狠心挣脱女人的手,转身冲出了摇摇欲坠的木屋,就算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也没有回头。
屋内,鲜血从女人惨白的唇角不断涌出,染红了单薄的衣襟,柯拉松用小手拼命擦拭着女人脸上的血迹,泪水混着血水在掌心晕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女人涣散的目光落在小儿子满是泪痕的脸上,颤抖的手指艰难的探入枕下,取出一枚金制怀表塞进柯拉松沾满鲜血的小手里。
所有的家当都被洗劫一空,唯独这块怀表幸免于难,她无法再继续保护两个孩子,这块怀表,是她能给孩子们留下的最后庇护。
“柯拉松,答应母亲,一定,和哥哥,好好,活下去……”
泪水模糊了视线,柯拉松无助的看着女人苍白的嘴唇开合,却听不懂那些断断续续的嘱托。
女人艰难的抬起颤抖的手,想要最后一次抚摸孩子的脸庞,指尖在空中微微颤动,似乎想要拭去孩子脸上的泪水,可就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手臂突然像断了线的木偶般重重落下,在床沿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双曾经温柔的眼睛还半睁着,却已经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无尽的牵挂凝固在苍白的脸上。
柯拉松的啜泣声戛然而止,手脚并用爬上床,稚嫩的小手摇晃着女人逐渐冰冷的身躯。
“母亲,母亲?”
呼唤声还带着哭腔,可这次再没有人会温柔的将他搂入怀中,女人掌心里残留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流逝,就像沙漏里最后的细沙。
突然,某种可怕的认知击中了幼小的心灵,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那双温暖的手再也不会轻抚他的发梢,他再也没有母亲了,巨大的悲痛如潮水般将柯拉松整个淹没,撕心裂肺的哭嚎在空荡的房间里久久回荡,而这是一个孩子对这个世界最绝望的控诉。
“母亲!”
多弗朗明哥拽着霍名古圣的手跌跌撞撞跑回家时,柯拉松撕心裂肺的哭声已经穿透了破败的门板,哭声像一把钝刀,狠狠的剜进心脏,许是明白发生了什么,多弗朗明哥只觉双腿突然失去了知觉,随即重重的跪倒在泥泞的门前,连溅起的污水打湿了裤腿也浑然不觉。
霍名古圣自然也听见了柯拉松的哭声,踉跄着撞开房门,整个人几乎是扑进房间的,门板重重砸在墙上,发出闷响,然而心中的恐慌让霍名古圣脚步不稳,下一秒就整个人囫囵摔在地上,霍名古圣颤抖的手掌撑着地面想要起身,却在抬头看见眼前景象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喉结剧烈滚动着,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有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啊!!”
撕心裂肺的哀嚎骤然撕裂了夜的寂静,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硬生生扯出来的,带着血肉模糊的痛楚,哭喊在木屋的每个角落回荡,如同野兽般的低吼,直到再也没了力气,转为破碎的呜咽,最后竟成了不成调的嘶哑喘息。
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绝望,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才肯罢休,那声音穿过门缝,在寒风中颤抖着飘散,多弗朗明哥却像被抽走了魂魄,对这喊声恍若未觉,踉跄着朝屋内挪步,当涣散的目光触及床榻上那具冰冷的躯体时,整个世界在顷刻之间坍缩。
耳畔骤然死寂,唯剩血液在太阳穴处擂鼓般的轰鸣,地板如浪涛般起伏,屋顶也扭曲成诡异的漩涡向他倾轧而来,稀薄的空气凝结成铅块,沉沉压进肺里,小小的身躯摇晃着,像是暴风雨中一片飘零的落叶,随时都可能被这突如其来的悲痛与绝望彻底击垮。
死了……死了……
多弗朗明哥手指深深掐进胸口的衣料,骨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那颗破碎的心脏生生挖出来,仿佛这样就能缓解那撕心裂肺的疼痛,
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比夜色更浓稠的恨意,命运又一次狞笑着撕碎了他最后的温暖,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为什么……”嘶哑的嗓音里混着血腥气,每一个字都在颤抖,“为什么连我的母亲都要夺走!”
世界在这一刻显露出它最狰狞的面目,多弗朗明哥忽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要去体会那群人的感情,那些只知道盲目憎恨的愚蠢的人全都该死,而这样肮脏的,只会夺走一切的世界,早该毁灭了!
他一定会毁了这世界,把所有欺辱他的人杀的一个不剩!
沉重的钟声在耳畔缓缓荡开,每一声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重重砸在心头,多弗朗明哥睫毛轻颤,在黑暗中缓缓掀起眼帘,浑浊的视线里,房间的轮廓如同浸在墨中,模糊而压抑。
多弗朗明哥试着动了动手指,关节处传来细微的滞涩感,像是生锈的机械,稍稍适应了下,多弗朗明哥慢慢抬起手臂,黑暗中一抹冷光划过,手中的怀表在幽暗中泛着金属光泽,冰冷而锋利,恰如他此刻渐渐清明的眼神。
攥着怀表的手指节节收紧,金属边缘深深陷入掌心,多弗朗明哥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遗物……原来,是这样吗……”
嘶哑的嗓音里浸着化不开的苦涩,金属的温度透过皮肤直刺心底,与记忆中逐渐冰凉的手如出一辙,不知怎的,多弗朗明哥突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裹挟着太多说不出口的痛楚与思念,指缝间漏出的眸光晦暗不明,映不出怀表上斑驳的划痕,也盛不住那些碎裂的,再无法拼凑的过往。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茉可带着罗西南迪到达接应的地方,正乘坐商船往奥菲利安赶,如今她和罗西南迪对外已经是个死人,定是不能轻易回马林梵多的,而且罗西南迪伤势很重,在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恐怕是撑不住回奥菲利安治疗,茉可无奈只能在船上先进行手术。
罗西南迪浑身是伤,虽未中要害,却也已体无完肤,四肢布满狰狞的刀伤与枪伤,内脏因暴力殴打而多处受损,这一切必然得到了多弗朗明哥的默许,否则凭着这血缘的羁绊,多弗朗明哥也不至于坐到如此地步。
凝视着罗西南迪遍体鳞伤的躯体,茉可眉头不自觉的紧蹙,难以想象,在这样重伤的情况下,仅靠着最基础的维持最低生命体征的治疗,罗西南迪是如何日复一日的熬过来的,这般苟延残喘,倒真不如痛快死去来得慈悲。
茉可用镊子夹出嵌在血肉中的最后一枚铅弹,“当啷”一声,染血的弹头落在铁盘里,宣告着这场漫长清创的结束,茉可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了一旁辅助的护士。
“骨钳。”
“是。”
护士及时递上骨钳,同时端走了装着弹头的铁盘,茉可拿着骨钳,精神更加专注,比起清理弹头,碎掉的骨头片才是最麻烦的,骨片大小不一,大多粘黏在血肉里,清除碎片后还得将骨头嵌回原位,最后才是缝合血管和伤口。
要是普通人受到这样的伤,怕是早没了,不过在给罗西南迪第一次做手术的时候,茉可就有留下治愈力,遭受伤害的日子里,治愈力或多或少都有帮忙治疗,如今残余的治愈力得到补充,做完手术后,只要慢慢休养,身体也会恢复,完全不必担心后遗症的问题。
手术持续了整整一夜,当最后一根缝合线被剪断时,窗外已透出朦胧的晨光,茉可缓缓摘下被鲜血浸透的手套,深深呼了口气。
“剩下的事麻烦你们了。”
“我们会处理好的,茉可小姐快去休息吧。”
茉可点了点头,脱下手术服离开了手术室,守候多时的纱莱卡急忙上前,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着茉可冰凉的手指,低声询问。
“茉可姐姐,我准备了早点,要吃一些吗?”
茉可唇角微微上扬,抬手想揉揉纱莱卡柔软的发顶,却想起指尖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便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了,我不饿,就先去休息了,罗西南迪要是醒了就来叫我。”
“知道了,茉可姐姐放心休息吧,我会看好船上的。”
回奥菲利安怕是还得要个十来天,好在船上医疗物资储备充足,沿途还有几处补给岛屿,物资短缺倒是不必忧虑,思及此,茉可稍稍放松,就着纱莱卡端来的温水洗了洗手,才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这次能够顺利脱身,多亏了那个暗中监视她的人,从踏入那座宅邸的第一天起,茉可就敏锐察觉到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可奇怪的是,在这道监视的视线中,茉可感受不到丝毫恶意,所以茉可猜测这个人不是敌人,至于最终能默契的合作,还多亏了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女仆长。
女仆长总是恰到好处的隔开其他女仆与多弗朗明哥的距离,偶尔还会“不经意”的向她透露多弗朗明哥与几位干部的动向,这些蛛丝马迹都在暗示着,城堡里盘踞着另一股暗流,但茉可并不关心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只要对方存心要破坏她与多弗朗明哥达成同盟,那便是可借之力,她要做的,不过是顺着这双暗中推手,演好这场心照不宣的戏码罢了。
送走春樱时,茉可故意没有隐藏气息,让监视的人能直到到她即将离开的讯息,而这看似不经意的举动,配合着多弗朗明哥仓促的行动,就像在密不透风的监视网上撕开了一道缝隙,果不其然,回到房间时,便看见了那些被匆忙塞进床底的炸药。
监视的人大概是想着她会乖乖炸开竞技场围墙逃之夭夭,可这实在天真,既然多弗朗明哥敢在竞技场设下天罗地网,她又何必按常理出牌?
与其拖着半死不活的罗西南迪在围剿中疲于奔命,不如直接掀了这棋盘,工厂的尖顶,城堡的地下,这些才是多弗朗明哥真正的命脉,横竖都是要打,何不掐着命脉打,反正,她从不做没把握的赌注。
茉可勾起唇角,缓缓从浴缸中站起,水珠顺着纤细的脖颈滑落,带着几分倦怠的优雅,丝绸浴衣松松垮垮的裹住曲线,茉可缓步走出了浴室。
一个多月的精神紧绷,加上整夜的手术,茉可也是难得显出了几分难得的疲态,毕竟她也是许久没有如此精神紧绷过了,尤其这几年各种麻烦事都被香克斯包揽解决,她都像是回到小时候只用吃喝玩乐的时候。
赤足踩过柔软的地毯,茉可随手拉上厚重的遮光帘,所有的喧嚣顿时被隔绝在外,房间陷入一片静谧的黑暗,茉可伸手揉了揉睡成一团的米花,随即便听见了温暖的绒毛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茉可唇角漾开一抹倦懒的笑意,指尖随意掩住呵欠时微启的朱唇,慵懒的陷进蓬松的鹅绒枕间,很快便只剩下轻缓的呼吸声在黑暗中起伏。
当茉可陷入梦境时,一艘海贼船正疾速向茉香的商船靠近,醒目的黑色海贼旗赫然就是红发海贼团的海贼旗,站在甲板上的香克斯甚至没等两艘船完全靠近停稳,香克斯就径直就跳到了茉香的甲板上。
香克斯解决完附属岛的事情后就听闻了世界政府和多弗朗明哥交易的事情,但当知道茉可是交易筹码的时候,香克斯气的差点直接冲去和世界政府干架,得亏甜果到的及时,不然贝克曼那是真的拉都拉不住。
“香克斯大人,您来了。”
纱莱卡见此赶紧上前,微微欠身,香克斯点头算作回应,目光却是看向了船舱,“茉可现在在呢?”
“茉可姐姐刚给罗西南迪做完手术,现在已经回房间休息了。”
“嗯,我自己过去就行,有事去找贝克,不要打扰她。”
香克斯话音未落便已转身,身影很快没入船舱的阴影里,显然不希望无关紧要的事情打扰茉可休息,纱莱卡适时停下步子,微微颔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