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完这句话,宫远徵几人便识趣地退出了房间,临出去的时候还轻轻带上了雕花木门。
将时间空间留给云为衫与云雀姊妹两人以及宫唤羽这对表兄妹。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宫唤羽他们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几个人围着房间里的八仙桌排排坐下。
“无锋欠下的债,是时候该清算了。”宫唤羽突然开口,茶盏在他掌中裂开细纹,茶水顺着指缝滴落在檀木桌面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众人目光交汇时,烛火猛地爆开灯花,映得每双眼里都跳动着淬毒的火光。
可以说,此时此刻,所有人的表情在此刻达成了惊人的一致——那是不死不休的决绝,是誓要将无锋连根拔起的执念。
此刻的羽宫书房里,宫鸿羽正盯着案头将熄的烛火出神,烛芯已经烧得老长,在灯油里蜷曲成焦黑的形状。
案上的砚台里,墨汁早已干涸,结成了一层薄薄的膜,就像他日渐衰微的威信,看似完整,实则一触即碎。
角宫的动静宫鸿羽不是没有发觉,只是平日里宫尚角对角宫管理那叫一个密不透风,像一个铁桶一样,导致他每次派去的探子都是无功而返,他就是想打听消息也没门路。
宫鸿羽望着窗外渐沉的天色,不由得长叹一声。
这已不知是第几次,他在心中细数自己的失败。
养子宫唤羽心思深沉,看似恭顺,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究竟藏着什么心思,很多时候他竟半点也看不透宫唤羽那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而他与兰夫人所生的宫子羽更是不堪大用,整日里只知风花雪月、流连于花丛之中,脑子里除了女人还是女人,活脱脱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简直令他失望透顶。
前路未知,山雨欲来风满楼。
宫鸿羽都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次日一早,晨雾笼罩着宫门,青灰色的瓦檐上凝结着晶莹的露珠。
宫鸿羽站在羽宫正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茶已凉透,他却浑然不觉。
“执刃大人,女客院那边传来消息……”侍卫跪在厅外,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宫鸿羽眉头一皱,手中茶杯“咔”地一声放在案几上,“有话就说,在我身边做事,怎的如此扭扭捏捏。”
“回执刃大人,女客院那里传来消息,姜姑娘……昨夜突染疫疾,今早发现时已经……已经过世了,”侍卫的头垂得更低了,“医馆的人说可能是瘟疫,尸体已经按照规矩火化了。”
“什么?”宫鸿羽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袖袍带翻了茶杯,褐色的茶汤在案几上蜿蜒流淌,如同一条毒蛇。
怎么会……如此突然。
他大步走向门口,却在门槛处突然停住。
宫门规矩森严,若真是瘟疫,贸然前往只会徒增风险。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侍卫道,“立刻封锁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快让宫远徵去女客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顺便让少主过来一趟。”
在没有查出姜姑娘染病的原因之前,宫门绝对不能随随便便的就解除门禁。
侍卫领命而去,宫鸿羽站在厅中,目光阴沉。
那个姜姑娘他也见过,昨日选亲时还面色红润,怎会一夜之间就……而且尸体处理得如此之快,快得有些蹊跷。
联想到当初从无锋那里得来的消息,他更加确信了,那些新娘之中定然有人来自无锋。
宫唤羽来得很快,穿惯了黑衣的宫唤羽今日却着了一袭白衣,面容沉静,看不出丝毫悲喜。
宫鸿羽看着这个养子,心中百感交集,宫唤羽是他亲手养大的,他不得不否认,他对宫唤羽的确是有些感情的,虽然在其中占据大部分地位的是愧疚。
“执刃大人。”宫唤羽行礼,声音平静如水。
宫鸿羽盯着下首的宫唤羽,久久不语,直至宫唤羽眉头微皱,他才仿若如梦初醒般假惺惺地说了句。
“唤羽啊,苦了你了,姓姜那丫头与宫门无缘,与你无缘呐!”
宫唤羽抬头,目光清澈见底,“唤羽明白。姜姑娘不幸染病,是她的命数,也是唤羽与她的缘分浅薄。只是……”
他顿了顿,“可姜姑娘本人是在宫门出的事,我想……我们应当给予她家族一些补偿。\"
宫鸿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头,“这是自然。我已经命人准备了银两和布匹,不日就会送到姜家。”
“多谢执刃大人,”宫唤羽再次行礼,“只是……我眼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
“姜姑娘既已不在,我想从剩余的新娘中重新选择一位。不知……”
宫鸿羽沉吟片刻,“这是应当的。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宫唤羽一眼,“宫门刚刚发生这样的事,选亲之事需得谨慎。等远徵查明疫症来源,以及姜姑娘真正的死因,确保安全后再进行不迟。”
宫唤羽微微颔首,“明白。”
宫远徵罕见的没去找羽宫的茬,反倒是任劳任怨的在宫门跑前跑后,因为怀疑是疫情,为防扩散,他装模作样的命人将姜姑娘的遗物全部焚毁,女客院也做了熏蒸处理。
最后确定姜姑娘的病来因是心中郁结导致气血逆行,暴毙而亡,并非瘟疫。
宫门随即解除了封锁。
宫鸿羽听完手底下人的汇报,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兰夫人。
怨了自己一辈子,也恨了自己一辈子。
同样的郁结于心,同样的结局。
但光是这一点就让他相信姓姜那丫头是因为这个才丧命,他是不信的,不过他也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得很明显,吩咐自己的亲信偷偷去查,至于能查到什么,他本人也不是很确定。
不过既然人都已经死了,再做什么也都是徒劳无力,就下令安排让宫唤羽重新选新娘。
目前看来宫门里是一片宁静。
但具体宫鸿羽那老小子信不信,宫远徵就不知道了,不过想来应该是不信,要不然也不会在宫唤羽与宫尚角几人疯狂送证据之后近乎于明牌的条件下历经“艰难险阻”查出新娘之中的无锋刺客郑南衣。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郑南衣,宫鸿羽那老小子满是得意。